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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画仿佛成了预言,画中没有出现的人,不久之后就消失在了世间。 傅青松又一次送来饭菜的时候,宋祁跑过来搂住了她的脖子,她很开心地道:“青松,师父给我托梦了,我看到他了!” 听了她的话,傅青松并没有多开心,忽然之间记清楚过去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而是师兄说的残灯复明了。 她将傅青松推了出去,“你先出去,等会我会吃饭的。” 傅青松伸手揽住了宋祁,像小时候那样揉着她的后颈。 “青松?” “别动,我抱一会就好了。” 傅青松出去后,宋祁回到了书桌前,继续描绘着她心中的面容,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夜半,她才完成了四五张画。宋祁开门要去找傅青松,迎面就撞上一人。 傅青松看向房内,桌上的粥还好好摆着,“你没吃饭。” 听她这话,宋祁立即转身去寻那桌子,“现在吃,你别恼我。” 傅青松拉住了她,“都凉了,我带你下楼。” 握住她那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傅青松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模糊了视线。 宋祁忽然道:“青松,你哭了。” “才没有,你别胡说。” “青松,我想听你的声音,你说话,说什么都行。” “阿祁,你这七年都做了些什么,其实我不怕被连累的,我可以帮你。你一个人漂泊在外一定过得不好,我这里有很多酒,你不喜欢烈酒,我可以酿一些薄一点的。还有,师兄答应我了,等他过了天命之年,他就不会经常出去行医了他会一直陪着我。” “真好。” 厨房现在已经没有新鲜的吃食了,傅青松拿了块糕点给她,“阿祁,先吃个糕点垫垫肚子,你要不要出去吃?” “青松,我想喝酒。” “好,你要喝什么?” “你最喜欢的,逍遥游。” 傅青松拿了坛过来,宋祁将它抱在怀中道:“青松,我们去院中。” 宋祁靠着梨树坐了下来,张开手掌接到了一朵花,“青松,又是一年,花落了。” “我酿酒给你喝。” 宋祁喝了一口酒,“青松,帮我将那些画送回苍离。” “好。” “青松,我这些日子是不是像个傻子,其实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不是傻子。” “我不是,青松,我只是害怕,害怕遗忘。” “我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你已经画好了我的画像,你看了就会想起我的。” “那些红光,它们在吞噬我的记忆,终有一天我会变成厉鬼,青松,你会像他们一样怕我吗?你不要哄我,我想听实话。” “我不怕你。” “青松,你一定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青松,从前我断你竹箫,这七年来我找了很多乐器铺子,带回了一支竹箫,一直忘了给你,我不是想跟你划清界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留点东西给你。” 傅青松露出了一抹浅笑,只是眼圈还红红的,“都八年前的事了,阿祁还记得呢。” 宋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青松,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知道我不会真的死,但是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就像师父一样。” “你不要难过,日后,你可以找人做朋友,让他们陪着你。” “青松,我不要了,他们也总有一天会消失,只丢下我一人。” 烈酒呛到了喉,宋祁剧烈地咳嗽着,骨架颤巍巍的几欲散掉,她的脸上露出了悲凉的笑,“青松,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这副身子早就垮了,你也明白,所以才会这般纵容我的,对吧。” “青松,你要过得好好的,若是你得空,留些书信给我好不好,寄回苍离,我会认真看的。” “青松,对不起,我不该回来惹你难过的,我只是想再见见你,想听你的声音。” “青松,日后不要叫别人老不死的好不好,庆阳也不可以,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只是想要成为你心中独一无二的人。” “青松,我今年二十七了。”宋祁停了会,单手拿着酒坛又饮了一口,酒顺着唇角流到颈部,将衣领沾湿了,“也才二十七……” “青松,我好像真的醉了,好累啊,方才我说的那些,你不要当做是醉话,我——我很清楚我跟你说了什么,我真的只是累了而已,只是累了。” “青松,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你不要笑话我,我只是——有些忍不住了。” “青松,我真的好累……” 宋祁的手放了下去,手指渐渐松开,酒坛滚落到地上,坛中还未喝完的酒洒了出来,湿了泥土。 “阿祁,阿祁……”傅青松抑制不住,头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身子不住地抖动,头发沾到了泥浆,脏污得让人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明媚俏丽的傅青松。不知道哭了多久,傅青松只觉得太阳xue处的青筋抽痛,她颤抖着手,抽噎着,拂开那挡住半边脸的发丝,依旧是那张容颜,月光洒在脸上,她很安详,傅青松抱住了她,头靠在她的肩上,眼泪不住地流。 “阿祁,老不死的,我答应你,会给你写信,只喊你一人老不死的。” 今天是中秋过后的第七天,她连年都没来得及过,就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七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