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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路易默默捡出了沙发底下的喷头,拧回药瓶上,迟曜的奚落他左耳进右耳出,就像他对待课本上晦涩的知识一样。 倒不是轻慢,事实上他极其认真,迟曜今天来教室时,耳垂上淡淡的白云已经洗净了,但球鞋上又多了零星几点黑泥,因为耍帅把裤脚挽起了两公分,脚踝也没能幸免。 男孩子嘛,总是大大咧咧的。 他在心里这么为迟曜开解,一边觉得可爱得不行,一边又有点难过,他也像这些污渍一样,到了明天就会被迟曜擦掉。 要是能成为再特别一点的存在就好了。 下午没有测验,是自习,迟曜像个炫耀欲旺盛的幼稚狂一样,故意又使唤着冯路易做了些有的没的,然而文月莱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一下午都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搞得迟曜很没趣。 冯路易却以为文月莱是因为没考好而沮丧,放学回家的路上,见到几只小奶猫便顺手拍了发给她,希望给她一些鼓励,结果也没收到回复。 也是,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搭理他这种污渍呢? 都说自卑是一种负面品质,但冯路易却觉得不是这样的,他的人生充满了希望落空和无妄之灾,所以自卑是一种必要保护机制。 想着照片也不能白拍,他顺手打开贴吧发给了洪祺。 这货白天好像闲得没点事干,几乎秒回,而且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猥琐。 【红旗飘飘:它们叠一起是在做多猫运动吗?】 【冯路易:它们还是小孩子……】 【红旗飘飘:小路易也是小孩子,为什么就开始幻想造人了呢?】 【冯路易:我不和你聊了。】 【红旗飘飘: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你是不是放学了?今天和梦中情A发展得如何了?】 【冯路易:他腺体受伤了,让我给他擦药。】 【红旗飘飘:还说不是同性恋,他摆明是钓你呢,只负责升旗不负责降旗,这下好了,他获得了快乐,而你只有快没有乐。】 洪祺的话还没说完,冯路易的手机就低电量自动关机了,他疑惑了两秒,明明中午还有不少电,但也没继续纠结下去。 时间在试卷红色的勾与叉之间悄然划过,很快就到了去做弥撒的日子。 冯路易起了个大早,几乎是第一个到的教堂。 N市唯一的天主教教堂,是座天蓝色穹顶的哥特式建筑,旋转楼梯的讲坛上,高鼻深目的神父对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他印象里自己只在这儿做了几个临时工,对神父的热情有些拘谨,不太自然地也回了个Buenos días,然后入座。 对方却看着他,用发音有些奇怪的中文说了句:“好几天没见到你哥哥Aloys了,他还好吗?” 冯路易愣了愣,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孪生哥哥,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问起。 他也并不知道Aloys还会来教堂,支吾着答道:“挺好的,他可能在忙吧。” 神父仍然报以微笑。“愿主祝福你。” 不多时,迟曜也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迟曜脖子上的圣牌,黑绳已经换成了玫瑰念珠,就是她的杰作。 冯路易有些意外,他没听迟曜说家人也会一起来,紧张得眼睛都不知往哪儿放,好在老太太很自来熟,拉着他各种寒暄,迟曜站在旁边直翻白眼。 弥撒仪式很简单,诵经完,神父给众人分发饼干和红葡萄酒,称这代表着耶稣基督的身体和血,一会儿和临近幼儿园一起举办的儿童跳蚤市场。 不信教的迟曜心想这还挺重口味,他随手打算拍个照,发到那几个狐朋狗友的群里,结果镜头不小心对准冯路易时,他呆住了。 葡萄酒濡湿了颜色略浅的唇,冯路易吃得心不在焉,无意识用舌尖舔去嘴角的饼干渣,莫名地蛊人,迟曜看着他猩红的牙尖,无端感到一阵奇痒,他幻想自己是被冯路易信仰的圣者,被虔诚的信徒细细品尝咀嚼。 究其原因,是他本能渴望被Alpha的牙尖刺破皮肤。 该死的本能。 该死的Omega本能。 会让他一败涂地,将家业和未来都拱手让人的该死性别。 于是,他借口想出去透口气,匆匆甩下外婆走到了一边去。 可惜万花筒般迷离的彩绘玻璃让他摸不着方向,迟曜一通乱转,好不容易确认了一扇落地窗,伸手去推,却纹丝不动,反而那边传来两声沉闷的撞击声。 不对,这扇窗户并不朝着外头,而是另一个房间。 迟曜正要离开,又是两声撞击。 他好奇地贴着窗户缝隙往里看。 入眼是一双白花花的大腿,上面纹着一株茎叶细长优雅的植物。 雪兰花。 他曾在同班男生不怀好意的暧昧语调中,听说过这个纹身。 来自冯路易那个早已成为大众谈资的母亲,冯雪兰。 她此刻酩酊大醉,仰躺在地板上,身上全是暧昧的痕迹,高跟鞋不翼而飞的那只脚,正无意识地踢着窗户,红色指甲油蹭掉了一半,廉价的风情,和纤细的骨架。是如何孕育出冯路易这样沉默却强壮的怪物的? 迟曜心里觉得诡异,又觉得这般窥伺他人不好,他想叫来冯路易把他母亲带回家去,但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天网吧里,少年陌生又凶狠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