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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着,季苏缅抬头看:“磊哥你水快没了,我去叫护士。” 季苏缅回来的时候,推了个轮椅,仲磊皱眉道:“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医生说你最好不要走动。” 他们跟外卖小哥道了别,从输液室到医院门口总共也没几步路,季苏缅执意要推他,一边走还一边说:“磊哥等你老了我也这么推着你散步。” ——这话真是很难让人产生高兴的情绪。 “得,还挺孝顺,不过我走不动的时候你也差不多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推谁呢。” “那我们买一个电动的轮椅,我可以坐你腿上。” “我都要坐轮椅了你还要坐我腿上!那你还是别买轮椅了,买个电动小三轮你坐后排。” 季苏缅突然想起,仲磊骑沙滩车带他回家的那个晚上,虽然风很大吹得人喘不过气,但想起那个时刻,仿佛还能闻到当时他身上的沐浴液香,他突然停下,弯腰圈住了仲磊的脖子。 “哎,干嘛呢?怎么了?” “没事,让我抱一下。”——这是补偿上次没有搂住你的遗憾。 仲磊没动,在入夜清冷的急诊楼外,他看着地上,有一片错综纠缠的亲密动作投下的阴影,被身后的光拉长。曾经他以为告别了过去,把自己藏在杏园,藏在人来人往却孤独的一段段路程中,就可以获得安定安全,此刻却发现,初初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藏不起来的,也不会随着时间产生变化,都是同样的感动悸动。 下了车,他们两个人站在楼下,仲磊叹了口气:“当初租房子,压根儿没觉得顶楼有什么问题,现在体会到了。” “磊哥我背你。”季苏缅弯下腰。 拍了拍他的背,仲磊说:“别了,这小身板,背我?你都不一定能站起来。” 季苏缅看了看他,无法反驳:“磊哥你到底多高啊?” “187。” “没事长这么高干嘛……”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爸192。” “好吧。那我扶着你,咱们慢慢上楼。” 只能这样了。 上到二楼,仲磊觉得有点出汗,季苏缅怕打扰邻居,放低了声音说:“磊哥你要不要歇会儿?” “不了,再坚持一下。” “那我跟你聊聊天吧,分散一下注意力,显得不那么累。” “好。” “我小时候经常在小瑜姐家玩,有一次我们俩捉迷藏,她家楼梯下面有个杂物间,我就躲进去了,没多久就被她找到,结果我们俩也没出去,就在里面不知道玩些啥,只记得后来玩累了就睡着了——” 三楼,季苏缅胳膊已经酸了,他把仲磊的手臂从颈后拽到面前,用肩膀的力量支撑他的身体。 “后来,家长们都急疯了,还报了警,找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被发现,我们俩各领了一顿胖揍。” “该!” “还有一次,我上小学去报名,小瑜姐比我高一届,自告奋勇地带我去,当时我爸妈也是心大,这种事居然也就让我们两个小孩儿自己去了……” 四楼,他们俩都走不动了,停下来休息。仲磊靠着墙,看着眼前弯着腰喘气的小孩,伸手抹了一把他的额头,擦掉他的汗,顺便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累了?” “还……还好。磊哥你伤口疼么?” “之前不疼,这会儿麻药过了感觉到了。” “要不我回家搬把椅子你坐一会儿?” “别折腾了,马上到了,来,一鼓作气爬上去!” “那我接着讲,讲到哪了?哦,小学报名。去之前,小瑜姐在家给我穿了条裙子,然后带我去学校,老师问我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我说是女生。” 仲磊轻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敢说。” “可不么,就这么当女生报了名,正式上学的时候才发现不对,改起来还很麻烦。我们两个人又得到一顿胖揍。” “为什么你讲的童年故事都是以胖揍作为结尾的?上次讲的你俩偷酒喝也是吧。” “对呀,现在想想是挺淘气,也怪不得别人。” “都说小时候淘气的孩子长大了会很懂事。” “我很懂事么?” 季苏缅歪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急促的鼻息喷在他的脖子上,仲磊感觉好像又被打了一支麻醉针。 “嗯,很懂事,很乖,也很可爱。” 这时,季苏缅对他绽放的笑容是一种属于少年的,梦想成真的明艳。 过了五楼,刚上半层,仲磊一转身把他推在墙上,嘴里说着“等不及到家了”,紧接着轻轻抬起季苏缅的下巴,低头吻下去,整个动作流畅得不像是个受了伤的人。 仲磊不知是站不稳还是故意压住他,把他困在墙上动弹不得,季苏缅也不敢动,生怕动一下会被当作挣扎,也怕碰到他的腿,就这么紧贴着墙抬着头,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被动地让他吻。 抬手摸上他的脸颊,季苏缅触及到细密的汗,不知是伤口疼还是爬楼梯累的,而自己,明明穿得厚实,竟感觉一丝不挂,全身的皮肤都在向外蒸发热度。就这样紧紧贴着,他们感受到了对方的胸腔起伏得厉害,喘不过气似的。 原本今晚,仲磊刚被人抢劫,季苏缅此刻却觉得,仲磊才是劫匪,他抢夺自己嘴里的空气,劫掠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甚至整具躯体,都被他占为己有,连原本飘荡在尘世无处落脚的灵魂,也降落在他的怀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