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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家长试探性地问我是不是和你一起来的。” “啊?你怎么说?你不会说实话吧,都是小朋友这样不好哎!” “我说我侄子先天智力有问题,他们都很同情我。” “你……”季苏缅在睡袋里偷偷锤他。 “别别别,别闹了,吵到别人。”仲磊抓着他两只手,握住放在胸口,凑近了,额头抵住额头,轻声说,“两年前的今天,我在机场遇到你。” “啊?是哎!” “忘了?” “我……没有刻意记得。” “嗯,也不用记得,你那时候,也并不开心。” “但我遇到你了啊。我在机场管你要吃的,你就给我了,我当时脸上看不出来,但心脏已经跳疯了,你能理解突然见到消失已久的偶像是什么心情么?” “不能,但我知道你离开家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 季苏缅一时语塞,他鼻子一酸,挣脱他的手,捧着仲磊的脸轻轻地吻,内心是喧闹的,但此时只能按捺住,吻得深情却安静。 仲磊沉迷着回应,仿佛在用舌尖一寸一寸地丈量他的深情。他在两年后的今天只觉幸运,庆幸当时一时心软,把他从机场带走,从此给自己那看似坚韧却脆弱的生命,找回缺失的一块碎片。 若不是没有光,季苏缅涨红的脸一定会被发现,他感觉到类似缺氧的晕眩,或是沉醉。 “哥,别,别亲了。”季苏缅推开他,心里波涛翻滚着即将决堤。 仲磊尽可能地平心静气,用手指抹了一把他的嘴角:“嗯。睡吧。” 时间和仲磊的手臂一起织成了一张网,把他藏在怀里,藏在这顶帐篷里,在隐秘的欢乐中入眠。 第38章 七景-22 这个夜晚很凉爽,让人喜欢,季苏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依旧是一片静谧,点亮手机看时间,还是他那个恼人的生物钟。他没惊动身边人,悄悄起身,把帐篷拉开一条缝,坐在那儿看鱼。他很欣赏鱼安安静静,有边界感的样子,喂它们的时候吃得开心,吃饱了就甩甩尾巴游开,显得很容易满足。 季苏缅也不知道这一大早的,哪来这么多念头堆积在脑子里,那是一种毫无声息的拥挤。他想关于房子的事,想杏园的项目,想刚刚过去的相拥而眠的夜,想这个无比浪漫的纪念日,想两年前那个窘迫但柳暗花明的晚上,一直想到仲磊翻身发现他不在,迷迷糊糊起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把他捞回睡袋里继续躺着。 季苏缅想,感情虽然是个抽象的事物,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他们的小房子里,也存在于此刻优游恬适的心境里。 他在临行前,和小朋友们挤在一起,一起说小丑鱼拜拜,小海龟拜拜,然后把自己的手交给仲磊,牵着去了停车场。 这天早晨,把季苏缅送到公司,仲磊去了老方家。这老头昨晚上神神秘秘地,说请他去一趟有事要跟他谈,用的还是“谈”这个字眼,仲磊没见过他这么严肃地使用书面语和他说话,觉得有趣的同时隐隐还有些不安。 好的事情往往难以预料,坏事果然一担心一个准。 老方把一纸诊断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仲磊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种模糊的恐惧感,此时从阳台上吹来一阵潮热的风,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三天前吧,有点不太舒服,去做了个检查,已经晚期了。我这个年纪,也不想去医院折腾自己,开了点药回来吃。”老方看他表情凝重得像块石头,还笑了笑,“喊你来呢,是我想了想有些事还得交代给你,别嫌麻烦啊。” 仲磊不动,也不说话,确实像块石头。 “改天我们去做个遗嘱公证,房子和钱,钱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反正到时候剩下多少算多少吧,我没有亲戚朋友,这些你都拿着。——哎你先别拒绝,这事儿你也拒绝不了。我不在了,就把房子卖了,如果苏缅想继续读书就帮一把,可能也不够,你看着办吧。” 石头还是固定在沙发上,垂着头。 老方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人死不瞑目了,可能就是想看看,大限将至,自己即将失去的是什么。我一点都不怕死,虽然——”他看了看仲磊,又低头,像是不忍揭露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维系,“还有一点舍不得,但总归是可以从容面对的。见老婆孩子嘛,我十几年前就已经想去了。” 仲磊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车开到骏威楼下的,他熄了火呆呆地坐着,季苏缅什么时候出门的也没看到,直到他拉开车门坐下。 看着仲磊怔怔地盯着自己,季苏缅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磊哥,不走么?” “给我抱一下。” “哎呀这么粘人呐!”季苏缅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一股力量把他揉进怀里,箍住他。 “真想抽根烟。”仲磊的声音有些苍凉嘶哑。 季苏缅察觉到了不对劲,忙说:“那我去给你买。” “不要了,吸吸你就好了。” 他笑笑,又用了一点力,抱紧了这个莫名伤感的人。 死亡这两个字化成了一片沼泽,将他困住,以一种强大的吸附力,阻扰他,无法逃脱,一种曲折离奇的隐痛在血液里奔腾,仲磊已泪流满面,但他自己浑然不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