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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弟弟几乎不跟他交流,除了跟他要吃的。 方建国夫妇也没有交代过让叫他哥,每次方胜跟他说话就用“喂”。 林凤红夫妻很宠这个小儿子,虽然看上去傻傻的,但是却聚集了爸爸mama最多的爱。每天夫妻俩一回来,准是先来找方胜,找到了就抱起来,亲几口,方格每每看到,都站在不远处捏着裤腿看着他们,尴尬不已。 对于方格来说,众多的家务活中,最有难度的就是晾洗衣服。 方建国夫妇是当地的装修工,粉墙、做门等泥水活和木工活大家都会找他俩。这样的活,衣服就很容易沾上泥粉等难洗的东西,每次洗衣服,方格都要蹲在厨房后门洗半天,洗不是最难的,晾才是。 晾衣服要上二楼,从厨房门边紧挨着的那扇门进去,正对着一道窄窄的木制楼梯,楼梯中间段有几块板已经霉烂,一不小心就会踩空卡进去。上了楼梯,二楼到处都铺满灰尘,拥挤地堆满各种老旧的木制品,最显眼的当属楼梯口不远处的那口棺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好像有一双眼睛森森然盯着他。 再加上时不时传来老鼠“地咚地咚”的跑动声,每次方格都需要给自己强大的心理建树,才能鼓足勇气推开那扇门,再使出吃奶的劲儿抱着一盆洗净的衣服快速跑上楼梯,冲过那口棺材,直直往那扇通向光明的木门而去。 晾个衣服几乎要损耗方格一天的精神力,实在是一种折磨。 有一次,衣服太重了,方格跑得又急,上楼梯的时候一脚踩进了那块烂掉的木板,脚被卡住,着急忙慌的,怎么也拔不出来,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有口棺材在那吓唬他。 因为那一脚,整个人站立不稳,脸盆脱手而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衣服也掉出来,散落在阶梯上,方格盯着那又脏了的衣服,越想越憋屈,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又不敢大声哭,瞅瞅上头的棺材,怕被鬼捉了去。后来,还是多亏了方胜。 “喂,喂……你在哪里啊?”楼梯口那道门每次打开会弹回去,所以他在里面别人是不知道的。方格在黑乎乎的楼梯那抽泣着,也没顾得上回答他。 “在哪儿呢?我饿了,要吃东西。”方胜燥起来了,“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从卧室那边一路转向厨房。在路过那道门时,许是听到了他的啜泣声,门被一掌拍开,看到了半坐在台阶上泪眼婆娑的方格。 方格擦了擦脸,压下眼泪,不好意思地偏了下头,复又看向方胜,“脚卡住了,你要吃先等着。你就站在你那里,把门抵住,不许走啊,走了我就不给你饭吃。” 有了光亮,还有方胜陪着,方格倒也不害怕了,仔细看了看那个洞的形状,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抽挪着,拔了半天,方胜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两手抓着他的脚踝用力往上一拉,出来了。但是,脚背估计磨破了一层皮,这天杀的傻子。 “好了,赶紧给我做饭去。”说着便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衣服又被踩出了几个脚印子。方格捡起地上的衣服装回脸盆里,一瘸一拐地朝着厨房走去。 日子过的相当缓慢,格子在这儿感觉自己都快呆出神经病了。终于有一天,林凤红提前收工回来,带他去了医院,外婆要出院了。 中风后,外婆的双腿走不了路,右半边身子也动不了,说话也不太利索,儿女几个聚在医院楼道里商量着怎么个服侍法。 几个女儿都嫁的远,像林凤红,家里有个宝贝儿子,家庭条件又困难,想要让她待在老人身边服侍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三个儿子又不情不愿,最后拍定七个兄弟姐妹轮流起来照顾,每人一个星期,不愿意的就出钱,林凤红眯了眯眼,看到了站在门口偷听的方格,把手一指,“我们家出人,人在那儿呢。” 回到里河村,方格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许,但是每逢那些姨妈舅舅们在场,心还是高高悬起,他们这群大人的语言含剑量太高,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回来后,方格的日子更忙碌了,轮流期是从三个儿子先开始的,第一个星期是大舅他们家,暑假还没有结束,每天看到大舅过来转一圈,交代一声照顾好你外婆,就回去了,完全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 自从亲眼看过他打大囡囡后,方格对这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很是畏惧,心里却总是暗自腹诽与鄙夷他的种种行径。有了大哥打样,下面的两个弟弟当值时也有样学样,把所有的活都甩给方格。 外婆的牙齿脱落得早,之前健康的时候都是自己戴着假牙吃东西,病倒后,她就没戴过假牙了,吃的东西都是细软易嚼的。为了增进营养,外公每天会买回来一些瘦rou,让方格剁成rou末煮汤给外婆当配菜,有时候再打个蛋花进去。 外婆右手动不了,左手也使不上劲,方格就在她面前搁一张方凳,将烧好的饭端到她面前,站着一勺一勺慢慢喂给她。方格有着极好的耐心,等着外婆细嚼慢咽吃完饭,有汤汁从老人家嘴角溢出来就赶紧拿纸巾擦掉,几次老人家吃着饭看着他时,眼神里饱含悲伤与委屈,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进她的饭碗里。 虽然外婆曾经对他不算好,但是,看着躺椅上外婆泄露出来的无助与悲哀,方格还是会替她难过不已,这个可怜的老人家一辈子都向着自己的儿子,结果却没有一个儿子在她生病时能伺候在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