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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样问,我干脆吹熄了灯,轻手轻脚踮到门后。河雅看到骤然熄灭的灯光,嘴里叹了声,继续敲门:“春儿,不要闹了,我来和你说归迟的事。” 我立刻把门打开。 河雅本来正低着头准备再敲,一下落空,错愕地抬起头。明亮月光下,她的头发搭在额尖,却依然无法掩盖其眉心点缀的桃花。 这下换我错愕。 河雅朝我挥手,我直勾勾盯着那朵桃花看,她终于反应过来,“哦”了声,将手指从眉心抹过,那桃花再一次不见踪影。 “我刚才试着感受了一下归迟的方位,如果没有错,她还是在拜月教。”河雅边说边往屋里挤,我堵着门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装聋作哑推开我,欢快地跑进屋里去,我捏着门板怒道:“河雅!你出去!” 河雅扑在床上滚几滚,滚着,还从嘴里发出欢呼的声音。我气地牙齿“咯咯”响,河雅翻了个筋斗,化为狐形,乖巧地趴在床单上眼巴巴地注视我。 “……可恨!” 我摔上门往旁边一间走,既然她喜欢我这间,让给她便是!我一脚踹在门上,门纹丝不动。 我使力摇摇门,门还是打不开。 这时河雅的声音遥遥传来:“春儿,我就是发觉进不去自己房间才来你这里的呀……来吧来吧,你快收留我吧!” “收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一声女子的娇斥从楼梯口传来,此言此景霎时消去我心头大半愤懑,只觉得异常好笑,于是抿着唇靠在门上暗笑。 先前说话的女子此时已经上了走廊,着一袭淡色绸裙,头发挽上去,发间攒一朵剔透绢花,眉头微蹙着,脸蛋十分标致。她身旁的人比她略高半个头,白衫下摆绣了凤凰图,红灿灿地十分夺人眼球。 “你以为我们如今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还指望这里的分号掌柜能收留你?他不暗中给老爷报信就已经对得起你了,你这样的烫手山芋,搁谁不是有多远扔多远?不许去找他!” “是是是,夏儿说的总没有错,我们哪能是游山玩水来的?我们明明是私奔啊!” “你!”那女子捶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鬼才要跟你私奔!” “那行,我回去与那仪表堂堂的公子哥成婚,你可别哭鼻子!” 淡衣女子的音量瞬间抬高:“朱凤幼!” “嗳,我的小祖宗,你轻着点,这可不比朱府,任你横着走。”她说着,带笑的目光正转到我的方向,笑意不灭,反而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我怔怔地看着她们推开我先前那间屋子旁边的房门,两人相继走进去,门被轻轻带上了。 ……朱凤幼,我记得她。当初绛灵宫宫主莲姬手下第一人,由神鸟堕为妖,被归迟所杀,最后莲姬散尽灵力保她元神不灭,助她入了轮回。 我重新回屋,狐狸河雅还是在床上,兀自拿嘴咬着尾巴玩。我合上门,点起灯,心里突如其来地乱,我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遇上她。看到如今的朱凤幼,我想起那时为了夭华那句“不让自己后悔”而下定决心,即使是死也一定要助她铲除绛灵宫,而第一步要做的便是除去她的软肋——折弥。我背着夭华私自释放折弥,背着夭华设计去杀折弥,背着夭华散布折弥不堪的谣言……这些都违背夭华的本意,我其实,一直都在用“为她着想”来麻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背叛着她。 背叛。这两个字让我如遭雷噬。 我又开始发抖,为了镇定,强迫自己喝下一大碗凉茶。河雅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她拱起柔软的身体,卷成一个圈,将尾巴绕进去打了个结:“春儿,送你一个大毛团吧!” 她说什么我根本听不进,紧张地放下茶碗,站起来,又很快坐下,惶恐地不知要怎么摆放自己的手脚。 “……春儿?” 河雅疑惑地从床上下来,走到我脚边,坐好,用鼻尖蹭我的裙子。 “我……我……”我语无伦次,很多话要说,但除了“我”字,其他连一个简单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河雅歪着脑袋看我,蹦到凳子上,随即化为人型:“春儿怎么了?” 我还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这安静的空间突然响起一声暧昧到极点的呻吟。 我和河雅都是一呆,面面相觑之下,那呻吟的内容逐渐变地清晰:“喂……啊……不要……凤幼……幼……用力……嗯嗯……”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墙壁。 半晌,河雅道:“要不要换个房间?” “……” 她撑着额头叹气:“真是要气死人。” “……” 河雅在自己腰间摸了摸,更大声地叹气:“春儿,你把那药都踩碎啦?一粒都没剩?” 回应河雅的,是隔壁屋里越加大的动静。 河雅拍着桌子站起来,怒道:“什么破客栈,真是岂有此理,隔壁那对也简直是道德败坏!”她义正言辞地冲到墙边用力捶打。 “嘭——嘭——嘭——” 我调整不出一个适当的表情,心里烦闷,但眼前这一幕又实在是尴尬到诡异…… 河雅捶着不解气,干脆又踢又捶,隔壁那两位依旧我行我素,鱼水之声时大时小,我坐不下去了,本来脸皮就薄,还正是抑郁被打断的时候,既然待不住,干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