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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愉愣了愣,她以前的教练教过她,赛前要尽量减少与别的运动员的交流,不惹事也不生事。 她以前遇到的对手似乎也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这种突然打招呼的事让她有些不习惯。 “嗯,你好。” 她转过身去继续自己的动作,心想这人是不是特别厉害,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再转回来的时候,她看见这人在冲观众席挥手。 她心里猛地一紧,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最下面一排坐着各个领队,被广告牌挡的几乎看不见。 然而她站到水边的台阶上,看过去的第一眼,便是模模糊糊的牧云行。 她在水边几厘米的台阶上踮脚,她看见牧云行挥手让她小心别掉下去,穿过半个场地的模糊对视,比哨声还要让她心跳如雷。 第一声哨响起了,运动员们一一入水,她在池壁调整着姿势。水面上下波动,她把自己没入水中。简单的,习以为常的步骤,所以不必紧张。 “各就位——” 她蹬着池壁,开始调整呼吸。 以往最大的呼吸问题也已经调整好了,二十五米泳池,一切都和游泳馆一样。所以不必紧张。 枪声响起,水花四溅。 不必紧张,在她就要给自己嘱咐第三遍的时候,一切就都被淹没了。 牧云行的双手不自觉的在鼻梁前合十,如果不是错觉,江愉出发前看了她一眼。 偌大的场地被击水声充满,而江愉的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大口的吸气,还有和在水里的吐气声。 前两趟是她的优势段,绝不容半点失误,身边有一道的人几乎和她持平,她感受着对方手臂入水的力度,牧云行的话浮现在耳边。 “保持你自己的节奏。” 她没有选择在这里加速,任由那人的水波渐渐前去。 她不知道别的泳道是什么情况,只不断地告诉自己尽力而为。 牧云行紧攥着面前的栏杆,四道有个人和江愉齐头并进,而江愉身边一道的那个人明显高同组人一个水平,在保持领先的前提下还有想要加速的意思。 没关系,牧云行想把这句没关系送到江愉耳边,不论有什么结果,我们都已经没有遗憾了。 无所谓输赢,江愉的这种近乎掩饰的想法,在最后一趟完全失灵了。 她根本不是个甘心失败的人,再多的心理建设也不会改变她不服输的劲头,按自己这样游下去绝不会赢,何况后半程是她的软肋。 旁边的人比她提前转身了一个身位,她心跳的特别剧烈,用仅有的理智权衡接下来的方法。 现在减少呼吸,能撑到最后吗? 不要命的打法,用她在练全能的时候积累下来的身体素质硬拼,给别人看来摸不到头脑的打腿、划臂节奏,是她未曾训练游泳的时候摸索出来的方式。 她经常做这样对身体损害很大的事情,才会在以前的训练中落下各种各样的伤病。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永远幼稚,永远只着眼当下,只想做这一刻的赢家。 让空气灌满胸膛的那一刻,她闭上了双眼。 老师,只求你信守诺言。 看见江愉加速的那一刻,牧云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有种想冲上去叫停她的冲动。水里的江愉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宛如受惊的野马——江愉似乎本就是陆地的王,只是被自己牵着落水了。 江愉的节奏不对,哪里都不对,只有速度在不断增加,按这样下去第二名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濒死的挣扎能坚持多久呢?牧云行的心紧紧地揪着,她看着江愉上下颠簸的身影,不禁热泪盈眶。 江愉的乖巧从来不能掩盖她的野性,像从前角斗场上的疯子,厮杀至死,至死方休。 江愉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放弃的那一刻她碰到池壁,然后下坠。 坠到海洋深处,她感受到来自海底的水压,听到远古巨大生物的哀鸣。她的耳朵里灌进水去,耳膜的张力像极了流血。她的手扒在分割线上,旁边的姑娘把她拉起来。 一直灌水,泳池的水好像充满了五脏六腑,她听不见别人吵闹什么,还活着,还想看一眼牧云行,但是周遭全是模糊的黑。 剧烈的咳嗽后,视野变得明朗了,她赶紧连连说没事。 肯定没事,她跳动着控出耳朵里的水,热流流过,她笑着问旁边的人:“我耳朵没流血吧?” “没,”那人摇了摇头,“你还好吗?” 她冲跑过来的救生人员摆摆手,说自己只是呛水了。大屏幕上,她的名字排在第二个。 江愉爬上去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很想休息,在如愿以偿的得到决赛资格的时候,她心里只剩下最后一根弦。 她身上披着干衣服,摇摇晃晃的拐进运动员通道,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她不知道牧云行是如何过来的,但是那一瞬间,她再也没了力气。 她倒进牧云行怀里。 “老师,”她的声音埋进牧云行身体里,“我没事儿。” 牧云行搂着她,泪水滴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牧云行这次拨通李寻的电话,没有丝毫犹豫。整个过程江愉迷迷糊糊的,“任人摆布”一句话也不说,反复确定没有什么事之后,牧云行带她回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