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支嫡女 第149节
可是他根本也不知晓自己喜欢什么。 他以为她想尊贵的身份,可是她根本就不是如此。 身份高一点固然好,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好话,不论何时都有人奉承你,仿佛你遇到的每个人都是最好的人了。但人最紧要的是自由,这种自由是你能选择,她和方惟彦在一起的时候,方惟彦的那份尊重最是难得。 终于,方惟彦在蜜娘生产前赶了回来,他还晒黑了一些,人精神头还好,回来时见蜜娘笑吟吟的,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蜜姐儿,我回来了,怎么样,肚子舒不舒服?”他关心道。 蜜娘用手指头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不关心我心里舒不舒服。” 二人都是聪明人,方惟彦一时低下头来。 蜜娘则道:“我才不想做什么尊贵的人,我实话告诉我,我这个人生性有些反叛,并不是那等为了尊位,为了富贵就完全无自我的人,即便我一时那么做了,也只是图日后的日子更好过。你若真了解我,就该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虽说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但也不是为了追求富贵尊位就放弃自我的人。你若为了这些,反而冷落了我,岂不是舍本逐末?” 一句舍本逐末,让方惟彦恍然大悟,他立马道歉:“是我的不是,竟然冷落了你。” 他见蜜娘偏头往一方,泪水流出来,一下慌了神:“是我不对,蜜娘,你待怎样才能原谅我呢?” 蜜娘见他这般紧张,心里倒很高兴,方惟彦不停的哄着她,这辈子他劝人很有一套,但未曾想过劝蜜娘这般难劝,甚至连“小祖宗”都喊出来了。 “小祖宗,你要怎么样才不哭了?还有着身子呢?” 蜜娘这才收了眼泪,不由道:“你是真心想悔过?” “真心的。” “那我,我要打你三下才解气,谁让你这些日子都不了解我的心。” 方惟彦知晓蜜娘对羡哥儿就是如此,做错了事情,就是打三下手板,没想到她的惩罚居然是打他三下。 他无不答应,还道:“打我三十下都成。” 打自然是没有打成的,因为她当时就发动了,不知道是否因为生过一胎的缘故,这一胎虽然在刚有身孕时很难受,但是生产时却异常顺利,进产房不到两个时辰都生下来了。 这一胎,居然又是儿子。 方惟彦看着那些粉红鹅黄的小衣裳,不由得道:“那这怎么办?” 春桃尴尬道:“奴婢再让他们做吧。” “别了,先用着吧,但是你们得再赶制一些。” 蜜娘得知生的是儿子,也颇有些闷闷不乐,倒不是她不喜儿子,而是自己以为生女儿,准备了好多好多,还准备替女儿梳头发,没曾想是个儿子。 方惟彦就哄她:“等你坐月子出来,我就带你去九如阁,九如阁景色极好,尤其是早上去,仿若置身云间。” 如此才让蜜娘开颜。 果然出了月子,蜜娘身体恢复之后,方惟彦留下人照看孩子,他则带蜜娘去往九如阁,蜜娘从上往下俯瞰,不由觉得神清气爽。 “果然是灵台清明之地,最适合修道了,若心无旁骛,必有所成。” 方惟彦笑着应是。 二人一并来到紫光殿,上有牌匾横幅,方惟彦本人亲自作的青词,写的极好。方惟彦知晓蜜娘不喜下人跟着,于是清场,只剩夫妻二人观景。 他本以为蜜娘喜欢记住景色,回去画画。 没想到蜜娘勾了勾他的腰带,“如此仙境,若没有仙娥相伴,到底不美?” 方惟彦只见她翩翩起舞,他早就听闻前世阮氏受宠,得益于舞姿曼妙,只见她在堂中,腰姿柔软,水白色的软烟罗起舞时仿若仙子一般缥缈动人。 她是为他所舞,方惟彦一时竟然看痴了。 蜜娘继续跳着,因为这夫妻之间,应该要多有新鲜感才是,平日贤妻良母做惯了,今日也学做一个仙娥,下次更要做妖姬。 就像方惟彦平日君子如玉,偶尔霸道一次,她也觉得耳目一新,更添几分崇拜。 却没想到阁后也有人在看,不是当今天子又是谁? 他偷跑出来,不欲让人知晓自己的行踪,但实在是好修道,故而跑来此处寻仙问道,却未曾想见到如此景象。 他身边的宦官道:“此女是方惟彦的夫人,陛下若有意,臣让她来就是了?” “这不太好吧……”天子显然已经动了心思,此等女子,这舞实在是跳的极好,形容间仙娥的美貌清冷,无不让他心动。 那宦官道:“这也没什么,您是天子,什么不是您的。” 天子心道,这倒是,日后再封赏方惟彦一番,替他赐婚不就好了,至于此女,还真是如神女一般。 一曲将歇,方惟彦迎了上来,蜜娘却道:“之前说惩罚你,我那时生孩子,后来坐月子,没有力气,今日既然给了你甜头,但惩罚不可不记得。” 方惟彦自然也答应,蜜娘抡起拳头就狠狠的捶了他三下,方惟彦自然是不疼的,别看蜜娘表情凶,其实力气很小,但他依旧作龇牙咧嘴状,这当然是多想让蜜娘心疼他。 却没想到阁后的天子脸色剧变,还对方才那内官道:“此等女子猛如虎,你也敢献给我?况且她是外臣之妻,吾怎可夺人之妻,将来你是要我和卫灵公和楚平王一样的下场么?” 卫灵公和楚平王都是夺了儿子的妻子,最后差点亡国。 内官连忙跪下,心道,自己怎么知道这女子居然是个悍女?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第129章 天子是偷偷溜出来的,当然,他溜出来也是因为首辅崔缇一向听他的话,几乎是对皇帝惟命是从的地步。 登州虽然算不得像江南那等富庶之地,但九如阁因为方惟彦一手cao盘,修道之人都请来做法开坛,又请无数文人墨客来留下墨宝,以至于声名大噪。 内官们和大臣不同,本朝士大夫地位崇高,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得罪了皇帝大不了不做官,依旧地位很高,有的甚至鱼rou百姓。 但内官们都是皇帝的家奴,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让皇帝开心,如若得罪了皇帝,就死路一条。 故而,内官们自知皇帝偷跑出来不对,但是无人敢劝谏。 他们只是奴婢,劝谏那是大臣的事情。 所以,天子非常恣意,尤其是蓬莱岛的九如阁这里,这里雾气充沛,看起来仙气飘飘,仿若置身于太虚幻境,即便一日在此,都觉得神清气爽。 “陛下,花鸟使已经为您选了登州本地的淑女了,您要不要提前先看看画像?她们都是出自清白之家,有的甚至还是官宦之家。” 天子却兴致寥寥,他以皇后出自登州,不过是玩笑罢了。 后宫虽然算不得什么,但也不能随便把平衡打坏,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故而,天子神色有些冷凝:“不必,这些人送去京中之后,可以许配给宗室,朕选秀不过两年,实在是不好cao之过急。” “是。”内官们连忙躬身应是。 众人都道天子在此间还是很有分寸的。 但白龙鱼服于旁人大概很难察觉,但于方惟彦而言,他却立马掌握了第一手皇帝的行踪。 他头一个就先跟蜜娘说了,夫妻二人没有任何秘密,方惟彦自从蜜娘闷闷不乐后,除了出恭,几乎大小事情,只要有空都会和蜜娘商讨。 蜜娘搂着小儿子,亲昵的点了点方惟彦的鼻子:“那你准备如何做呢?” “作为臣子自然是劝陛下早日回朝,以免江山不稳,惹出祸患来。”方惟彦不假思索。 蜜娘点头:“没错,应该如此。为人臣者,不能谄媚事君。你的见识比我多,你做什么大抵都是对的。” 方惟彦没想到蜜娘这么支持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就在方才,袁同知和幕僚们都建议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到时候陛下总会回京。我在登州做了这么多,可能因为劝谏可能会失去上升的机会。” “就是全天下人反对你,我也肯定站在你这一边的,永远站在你这一边。”蜜娘把头轻轻的放在方惟彦肩头,以表示自己的支持。 “蜜姐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连生了两个儿子,蜜娘有些闷闷不乐,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喊自己蜜姐儿,那可是在闺中的时候家里人这么称呼自己的。 她抚着他微微皱的眉头,“我还巴不得外任呢,你我在外当家作主也不是不好,家中弟妹诞下麟儿,她一向是个忌刻好胜之人,我虽然有办法弹压她,但也要费心神,还不如外任,到底松快多了。” 自己的丈夫是州府最高的官,也无需什么应酬的,家务也简单,蜜娘只觉得自己比在京中舒服多了。 固然,大家族自然有大家族的好处,彼此守望相助,自成一体,但大多数时候,争权斗利也是毫不停歇。 方惟彦的眉头好像一下就被她的手抚平了,天下谁都不站在他这边,但是蜜娘却是站在他这边的。 这样,他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当夜,方惟彦就来到蓬莱,求见天子,天子对方惟彦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这个年轻人也只比他小几岁,但学问横贯古今,为官才干又十分惊人,说话有见地,难得的卿相之才,是要好生勘磨培养的,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不过,唯一让他叹息的是,此子之妇,美则美矣,实则悍辣。 但凡女子,应该知道何为阴阳,男子为阳女子为阴,男尊女卑,亘古不变之道理。 有此悍妇,居然敢捶朕的臣子,实在是家门不幸。 因此,他面露同情,但他为天子,脸上倒也绷得住,见方惟彦行礼后,不禁道:“方卿,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方惟彦连忙道:“陛下乃天下共主,当年陛下冲龄践祚,中兴祖宗家业,天下臣民无不额手称庆……” 这样的奉承话,天子听过太多,但不知方惟彦也来这套,故而含笑听着。 接着,却听方惟彦继续道:“然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白龙鱼服至此,是以一身置万民于险地。还请陛下早日回宫,我大雍布防强干弱枝,万一被贼人知道,那是臣之过了。” 说完继续磕头。 他说这话,内官们其实很赞成,不说别的,皇帝要是出了事情,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他们。 到时候方惟彦大不了被罢官,他被罢官了,他的老师陆如法将来还要起复,不出数年又可以提拔,更何况他是上谏过天子的。 可他们呢,怕是命都没了? 但即便如此,内官们依旧还是不敢说话。 天子闻言微微一笑:“你既然建九如阁,就是为朕祈福,如今朕来了,自然也是因你之过。” 皇上也很狡猾,你若掩过,我也就罢了,但你若管我,到时候出了事,也是你建造此阁楼之祸。 做皇帝的,和臣子们打交道久了,也知道如何御下。 方惟彦却道:“若能以臣之过,让陛下回心转意,臣万死不辞。” “你——”天子很生气。 方惟彦依旧认真道:“陛下,请为万民保重,早日归朝。否则,一旦行踪被察觉,臣万死也难辞其咎。陛下乃盛明之君啊……” 天子依旧表现得很生气,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方惟彦知晓天子的喜好,临走时,引荐海商和登州商人,进献皇帝私库近三十万两银子。 天子拿到钱了,倒是很高兴,忍不住对左右道:“方惟彦倒真是个能办事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