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哥是暴君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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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丞相被问得一窒,闵王硬着头皮说道:“陛下,皇后之位,自然是要择高门贵女,民间婚配尚且讲究门当户对,大周的皇后如何能是一介民女?” “哦?”谢澹不喜不怒,依旧淡淡地反问道,“那闵王叔是否要给朕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闵王顿时也哑了,跟皇帝门当户对,怕不是要谋逆造反吗。 “陛下,皇后之位非比寻常,当择德才兼备、出身大家的贵女,您若喜欢那女子,纳入后宫就是了。老臣恳请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如此轻率。”王丞相转头向满殿文武问道,“各位大人,事关中宫后位,你们认为呢?” “陛下,王丞相言之有理,立后乃国之大事,当则德才兼备、教养极佳的高门贵女。”又一个大臣跪下来劝道。 “臣附议。”“臣请陛下三思。” 殿中文武百官跪下一大半,齐声劝谏,谢澹抓起案上的镇纸就砸了下去,起身骂道:“何为门第?你们口口声声门阀之见,皇后非得要出身世家高门,这是想再养出一个楚家吗?朕一手带大的姑娘,亲自教养长大,朕的门第不够高,还是朕的教养不够好?普天之下谁敢说比她的门第还高?”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这下满殿的大臣都跪下了。 谢澹负手立在阶前,望着跪伏满殿的臣子一言不发,眸中隐隐有了戾气。 半晌,卫沉走了出来,躬身揖道:“臣恭喜陛下,不论如何,陛下也早该立后了,陛下登基三载,终于有了娶妻生子的想法,可喜可贺。” 卫沉这番话可谓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满朝文武,皇帝都二十五了,三年没进后宫,如今能有个喜欢的女子可不容易。皇帝要是一直就这么孤家寡人、不近女色下去,各位大人才更要急了呢。 谢澹砸了东西骂完人,面沉如水,冷声问道:“朕有一事不明,朕娶妻成家,原本是朕自己的事情,与尔等何干?朕不过是想遣个人去求亲,何曾问你们的意见了?” 群臣默然,半晌,老丞相决然说道:“陛下,您是天下人的皇帝,皇后是天下人的皇后,帝王家事原本也是国事!” “也就是说,朕娶谁为妻,还要你们答应才行,是吗?”谢澹气急反笑,冷笑一声问道,“朕就问问王丞相,民间婚配,何人做主?” 王丞相道:“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朕父皇母后早已殡天,长辈中就只有太皇太后病得人事不省,朕的婚事朕不能自己做主,却还要你们答应,你们这是要做朕的主了?朕就想问一句,究竟谁才是皇帝,朕这个皇帝,到底要听谁的?” 这话说的就重了,群臣一个个变了脸色,纷纷跪伏叩拜:“臣等不敢!”“臣等惶恐!” 大殿上鸦雀无声,静默一片,谢澹冷笑道:“众卿今日就记住了,人有逆鳞,朕于朝政无不尽心,但娶妻生子是朕之私事,朕意已决,原本也不是问你们的意见。在这件事情上能做朕的主的,就只有朕的父皇母后,哪位卿家还想置喙,朕就请他去问问朕的父皇好了。” 皇帝说完拂袖而去,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脸色难堪却没人敢言语了,毕竟谁也不想被送去面见世宗皇帝。 皇帝都走了,臣子们陆续出去,武将一系在后位之争中不少是支持忠王府的,这会儿便有个武将凑到郭遇跟前,低声道:“忠王爷,您看这事……” 郭遇停步立在台阶上,望着阶下三三两两的朝臣生闷气。大半年来郭子衿“天生凤命”备选后位的事情人尽皆知,皇帝却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子,弄得他这会儿也是处境尴尬,朝堂上连话都不好多说,而皇帝这种独断暴虐之下,原本拥护支持郭子衿的朝臣哪里还敢出声。 郭遇说道:“本王能怎么看,陛下一意孤行,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就要成为大周的皇后了,想来真真是可笑之至。” 卫沉从他身边经过,一笑道:“王爷,微臣真心劝您一句,做人留一线,不要去触陛下的逆鳞。” “哼,媚君之臣!”郭遇哼了一声,瞥了卫沉一眼甩手走了。 卫沉玩味笑笑,今日这场戏,大约没人比他看得更清楚了。皇帝此番cao作分明就是故意的,硬是把立后从“国之大事”弄成了“朕之私事”,恐怕不光是为了眼前,也是为了将来一些事情做铺垫。 毕竟皇帝跟那位小主子之间于礼不合、于规矩祖制不合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往后,不管帝后如何、后宫如何,大约就都是“朕之私事”了。 朝臣们沿着宫道出宫,一路也都在悄悄讨论这事,自古武死战文死谏,总有人还想谏一谏,便有人指责卫沉谗言媚主,毫无原则。 作为铁甲卫统领,铁甲卫做了多少血腥残暴的事情,卫沉想不遭人恨都难,早就不在乎这么一星半点指责了。 卫沉冷笑道:“列位,大周皇族可就够凋零的了,而今皇族正统血脉就只剩下陛下一人,他要是再等个三年五载不立后、不纳妃,我看各位大人该怎么着急!陛下难得有一个喜欢的女子,你们硬要横加阻拦,陛下的性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定的事情,何时软弱妥协过的? “仁君当心怀天下,陛下不肯纳谏一意孤行……”一个御史痛心疾首。 他话没说完,卫沉便嗤声打断道:“仁君纳谏那一套也要看什么时候,若没有陛下这等强硬刚毅,我看这大周江山,还不知什么样子呢。” 卫沉说要冲闵王拱了拱手,笑道:“微臣以为,王爷迂了呀。如今江山稳固,陛下也无需娶什么高门贵女给自己助益,若是皇后母族过于强大,再弄出一个楚家来,对大周江山能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在朝堂上僵持了半个多月,皇帝倒也没那么急躁,但是半分都没有让步,等到出言不逊攻击叶氏女“惑君祸国”的两个御史被当庭杖责,板子便如同直接打在了群臣脸上。 朝臣们终于明白,朝政上皇帝偶尔还能纳谏听取建议,而这件事情上,皇帝心意已决,就只是告诉他们一声罢了。 以闵王为首的一些宗亲渐渐有些反应过来了。他们是宗亲,本该跟皇帝站在一起的,跟皇帝对峙本来就是犯蠢了,皇嗣国祚才是最他们该关心的事情,皇帝早日成婚、多生几个小皇子,比什么都要紧。太皇太后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皇帝娶个母族强大的女子为后,再弄出一个楚家来,对他们谢氏皇族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于是宗亲们最先妥协了,从反对叶氏女立后,变成了要如何趁着立后,趁机给皇帝多挑几个合适的妃子,也好给皇家开枝散叶。 朝堂上僵持了半个多月,谢澹在这日早朝后漫不经心地问闵王,可还愿意为他去求亲,若不愿意,他换个人就是了。 闵王赶紧就答应了。闵王最终说服了王老丞相,拉上老丞相一起,主动表示要去为皇帝求亲。 闵王跟老丞相说,陛下的性情谁都知道,陛下心意已决,这事情反正是铁板钉钉了,王老丞相若不去,大不了陛下换个人去求亲保媒,到时候难堪的就是老丞相了。 给皇帝提亲,这事情大概前无古人,还真没人办过。可皇帝既然说了,那就三媒六聘一样不能少,他们先要代表皇帝去提亲,还要看人家女方答不答应。若女方答应了,再正式纳采择之礼,然后才能问名、纳吉文定,两家合为婚姻,男家交于女家聘书。 于是两位媒人同谢澹商定了日子,按规矩备下一份厚礼,到白马巷叶宅求亲。 第63章 凤命 叶宅之中, 叶初一听说闵王和老丞相要来做媒求亲,顿时就急了。 别人家来了求亲的,还有父母兄长做主, 不必姑娘家自己出面接待,可她能怎么办?她倒是有个兄长呢, 就不知道她这兄长有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自己给自己求亲,自己再当一回女方家主, 出面接待媒人。 叶初说:“我不管,你打发来的, 你明日自己去见他们好了。” 谢澹还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笑道:“无妨, 你一个闺阁女儿家,见面也要隔着屏风,明日他们来了,你只管坐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说就是了, 不用多理会, 等他们说完答应亲事就行了。” 叶初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谢澹笑:“不答应就不答应,女儿家总是要矜持些的, 哪那么容易就答应了, 求亲总得多求几次才显得有诚意。” 叶初撇嘴揶揄地看他,笑道:“哥哥,你派来求亲的人, 你还怂恿我别答应,你的臣子们知道你这么坏吗?” 谢澹心说, 你是不知道这些老家伙在朝堂上怎么横加阻拦的, 若不折腾他们一下,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谢澹轻嗤一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帝派他们来向未来皇后求亲做媒,这是多大的荣幸。” 就冲哥哥这个态度,叶初觉得她也不能那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于是翌日闵王和王老丞相坐着绿呢红顶的八抬大轿,后面跟着八抬礼物登门来叶宅说媒,二人被常顺引入前宅厅堂,隔着一道刺绣牡丹花鸟的屏风见到了传说中的叶氏女。 两位老臣忍着满心尴尬,斟词酌句地把来意说明一番,便听见屏风后面少女娇软清甜的声音道:“小女自知出身寒微,不敢高攀皇家,也无意于陛下,还请两位大人勿怪。” 两位老臣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闵王问道:“可是本王听说,叶姑娘与陛下早就相识,叶姑娘自幼得陛下照拂,应当早有情分。” 言下之意,你们两个难道不是早就郎情妾意、商量好了的吗? 只听屏风后少女清澈无辜的声音说道:“是啊,小女自幼得陛下照拂,一向只把他当做兄长,并未想过要做什么皇后。” 两位老臣原本只以为今日来走个礼仪过场,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结果。出了叶宅的门,老丞相还有些窃喜,跟闵王说道:“这女子倒是有自知之明,自己拒了,陛下伤了颜面就该作罢了吧。” 闵王则气的说道:“这女子胆大包天,简直是不识好歹,陛下求亲她也敢拒绝,叫天家颜面何存,本王回去定要陛下治她的罪。” 二人憋着一口老血回宫复命,谁知皇帝竟也不恼,只淡淡笑道:“既然朕托媒求亲,叶姑娘便有拒绝的权利。朕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两位卿家改日再帮朕走一趟就是了。” 晚上谢澹回去差点没笑死,抱着小姑娘笑了半天,夸了她一句“孺子可教。” 等到闵王和老丞相第三次登门时,白马巷叶宅已经朝野瞩目了,无人不知这女子让当今天子求了三次亲。 闵王和老丞相两头受气,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了,这女子怎么个意思,居然还没看上他们陛下怎么的? 进了正厅见了人,叶家姑娘依旧坐在屏风后面矜持不语,闵王便问道:“叶姑娘,我二人前来代陛下保媒求亲,必定有足够的诚意,叶姑娘有何顾虑、有何条件,不妨直说。” 屏风后面静静片刻,小姑娘绵软清甜的嗓音道:“既然是求亲,总该本人亲至,方显诚意,小女听说民间求亲一向如此。” 闵王张口结舌,想呵斥一句不知好歹可又不敢,眼见皇帝是铁了心了,这女子真要成为未来的皇后,那便是半点不敬也不能有的。 闵王跟老丞相交换了个眼色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国事繁忙,才遣我们二人前来保媒。” 屏风后少女依旧慢悠悠说道:“小女不懂什么朝政,只知道民间能做到的,陛下一国之君,理应率先垂范。” 闵王和老丞相第三次保媒求亲铩羽而归,只好原话回去复命。 于是这一日,在朝野上下乃至整个京城的关注下,圣驾亲至城东白马巷,仪仗摆满了整条巷子,皇帝带着十六抬礼物,登门向叶氏女求亲。 天子仪仗到了门口,叶家姑娘却借口闺阁女子不便出门远迎,只叫下人来把皇帝迎了进去。 谢澹在前宅待客的正院门口停步,心中倒是好奇小姑娘会给他摆个什么阵仗,昨晚问她竟不肯说,他抬手示意其他人止步,独自迈步走了进去。 谢澹嘴角噙着笑走进厅堂,厅中放着一道牡丹花鸟的刺绣屏风,屏风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绯色衣裙的人影,他转过屏风,便对上小姑娘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百无聊赖地托腮望着他。 “就你自己?”叶初问。 谢澹点点头,走过去点了点她的额头,却忽然低头噙住她红润的嘴唇吮吻,良久分开,叶初自觉挪了挪给他让出点椅子,谢澹却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头。 小姑娘坐在他腿上,两手扶着他肩膀,揶揄的笑容问道:“你是谁,干什么来了?” 谢澹笑着配合道:“小生姓谢名澹,这家的小姐邀我来与她幽会。” 叶初一本正经道:“胡说,这家的小姐规矩守礼,才不会跟你幽会呢,你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八成是个登徒子,等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谢澹抱着她笑不可抑,笑够了问道:“还有吗,我都亲自登门求亲了,叶姑娘是不是给我留些脸面?” “行吧。”叶初点点头。 谢澹惊讶了一下,挑眉问道:“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叶初说,“咱们两个定亲,你不来,我总不能跟那两位老大人说我愿意吧?” 谢澹哑然失笑,还真是这个理。 于是这一日,随驾的臣子等一行众人便看着皇帝面含春风从叶宅出来,吩咐陈连江道:“传旨,令礼部和宫中准备纳采之礼。” “遵旨,奴婢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陈连江一声欢呼,随驾的几名臣子和宫人侍卫便纷纷行礼贺喜,谢澹微微一笑,淡定持重地上了御辇。 陈连江放开嗓门喊了一声“起驾”,心中却忍不住偷笑,陛下和姑娘这是装得有多上瘾。 然后就是问名、纳吉,双方交换庚帖,庚帖置于太庙请示吉凶。 按照礼俗,二位媒人要亲自到女家取庚帖,然后送至太庙供奉案上。好多人惊讶地发现,叶氏女庚帖上的生辰八字,竟然跟忠王府嘉仪县主的八字一模一样。 当初郭子衿抽中凤凰签,请了护国寺普玄大师看过八字,普玄大师批的是“命格贵重,天生富贵”,正是这件事令郭子衿“天生凤命”的传言流出,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嘉仪县主的八字几乎很多人都知道。 而端阳节又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旁人不说,闵王拿到叶初的庚帖之后,一出门就惊讶地跟王老丞相说道:“这叶氏女的生辰八字,怎么跟传言中嘉仪县主的八字一模一样?难不成……” 难不成这世间竟有两个女子天生凤命? 王老丞相接过来看了又看,问道:“你莫不是记错了吧?” 怕记错了,闵王便特意叫人去打听抄来郭子衿的八字,核对之后确实一模一样。闵王心中狐疑,办完了事情之后回宫复命,便禀给了谢澹。 谢澹听了只是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闵王有些不甘心,揣摩着看陛下这反应,丝毫也没有意外的样子,难不成陛下早就知道? 闵王一揖说道:“陛下,臣也是不解,普玄大师得道高僧,批的八字理应不会有错,难不成这世间竟真有两个女子天生凤命?” 谢澹停下手中的笔,玩味问道:“闵王叔以为,何为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