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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欢一刹惊醒。 秋夜漫漫,帐幔上覆压着黑浓的剪影,墙垣外间或有低低的浪潮声袭来,虞欢攥紧拳头,从床榻上挣起。 四下寂静,风声都无,梦魇里的哭喊声、惊涛声更显刺耳,虞欢深深呼吸,掀开帐幔,要唤春白,忽见床外摆放着一个眼熟的木匣。 屋里没燃灯,借着幽淡月色,虞欢认出这是装放贝壳的那个木匣,一愣后,打开匣盖。 满匣贝壳被月光映亮,一块壳扇里,静静地躺着一颗莹白圆润的珍珠。 珍珠? 虞欢心头蓦然一震,像是被什么烙了一下,原本冰凉的身体开始发热。 哪里来的珍珠呢? 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人身影,虞欢心如擂鼓,拿起珍珠摩挲在指间,走下床榻。 * 天边的云层后躺着一轮将沉未沉的月亮,夜半三更,天地俱寂,院角水池里投映着静默的松影。 虞欢从厢房出来,推开主屋的房门,悄声溜进里间。 齐岷睡在里面的拔步床上,床幔没有放下来,虞欢一眼便看见他身穿亵衣平躺在床上。 虞欢握紧手里的珍珠,走上前,便要在床头坐下,不及落臀,手腕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钳住。 虞欢被撂倒,痛声惨叫,齐岷认出她的声音,瞳孔收缩,松开手上力道。 虞欢躺在床上,长发散开,眉心深颦,咬唇忍痛,桃眸里汪着一层盈盈泪雾。齐岷心头剧震,瞪眼盯着,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夜风吹拂着垂曳的床幔,秋意大概是浓了,月光里飘来淡淡的桂花香,齐岷胸膛起伏,耳膜里震动着咚咚的巨响,紧盯虞欢审度半晌后,漠然开口。 “王妃莫不是发疯了?” 虞欢凝视着齐岷模糊的面容,哀声道:“我做噩梦了。” 齐岷皱眉。 虞欢道:“我梦见你押着我去地牢,让我看被囚禁的父亲、继母、弟弟meimei。” 齐岷眉间阴影更深,眼神里闪过错愕。 虞欢又道:“我还看见了母亲。母亲为出嫁的我梳发,要我嫁一个心仪的郎君,我向她拜别,走后,听见父亲在大声喊我的名字,要我救他,继母也在喊我,要我来救。我没听,一直往前走,前面有很高很高的浪。” 齐岷听到这里,眼底阴云蓄压。 虞欢眼神慢慢聚焦,望着他道:“我跳进去了。” 齐岷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喉结滚动几次,喉咙似被什么攫住,难以出声。 昨天在海边,他问她可想过以后相遇该如何自处,她笑着反诘他为何就确信一定还能再跟她相遇。那一瞬间,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有一种虞欢要结束什么的直觉。 现在,她来告诉他,她做噩梦了,在噩梦里,她选择跟滔天的海浪融为一体,这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齐岷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哑,又哑又沉厉。 “你要跳海?” 虞欢默然,眼眶里的泪水似更汹涌,良久,才道:“我想过。” 齐岷眼底冷霜凝结。 虞欢的手腕忽然在掌心里挣扎,齐岷低头,拿开手,看见她摊开的手心里放着一颗珍珠。 齐岷眼神又一变。 虞欢低声道:“是你送我的吗?” “是。” 齐岷知道瞒不住,也没什么可瞒的。 虞欢唇角微翘,拿起那颗珍珠,摩挲着问:“为什么送我?” 齐岷声音里的冷意不减:“不是你要的?” 虞欢似笑非笑:“我要,你便会给么?” 齐岷不答,起身下床,去拿橱柜上的火折子点灯,脑海里还回荡着虞欢的那一句“我想过”。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是因为有跳海的念头而做噩梦,那“想过”的意思是否是,那念头现在已没有了? 黑黢黢的屋舍被一簇烛光映亮,齐岷放下火折子,拿着灯盏走回来。 虞欢仍躺在床上,墨发散开,嫣唇微启,穿的是绫罗抹胸,玉肩罩着薄薄一件罗衫,光着脚。 齐岷大概看了一眼,没细看。 “起来。” 虞欢抱起齐岷的被褥,嗅到上面的清香,像是下雪后的森林,冷冷的,透着松柏的气息。 “我做了噩梦,不敢一个人睡了。” 齐岷看着这一幕,胸膛里无端发热,喉结绷着,漠着脸:“所以便来见我这噩梦里的恶人?” 虞欢埋在被褥里,瓮声道:“你也知道你是恶人啊。” 齐岷沉默。 在噩梦里,他是押她去地牢里见亲人,间接造成她跳入海浪里的罪魁祸首;在现实里,他一样是。 齐岷把灯盏放在床头矮凳上,看着虞欢散乱在床下的青丝,下达最后通牒:“起来。” 虞欢不做声。 齐岷踩上脚踏,伸手拉人。 虞欢顺势扑进齐岷怀里,把他抱住。 齐岷被压着在床侧坐下,帐幔微微震动,幽兰一样的馨香拱入鼻端,齐岷看见那件薄似月光的罗衫从虞欢肩头滑落,伸手拢住。 “不许推开我。”虞欢在怀里警告道。 齐岷指尖已触及她肩膀,闻言收力,看着罗衫滑落。 “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虞欢低声说完,往齐岷怀里又拱了拱,齐岷果然没推开,虞欢环抱着他劲壮的腰腹,仰脸,看着他修长的脖颈,缓缓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