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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不知道。” “入魔很疼,但没有我听到你的死讯那时候疼。”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一般道,“那种疼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连变成魂魄都还记得。” “我不想让你替我背上魂契,不想让任何人有威胁你的机会,不想让你再有哪怕一次身陷险境……师兄,只要你好端端地活在世上,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一时没想透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某种不祥预感已经攫住了他的五感,沈却寒终于失色,厉声喝道:“南风!” 可是已经晚了。 南风苍白瘦长的五指没入心口,一如每次出手那样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亲手捏碎了那颗缠绕着魔纹、勃勃跳动着的鲜活心脏。 “你给我住手!” 与迟来的怒吼一道迸裂的,还有整个搭建在魂魄之上的记忆世界。 这一下子相当于直接自爆神魂,魂魄没了,记忆自然也不复存在。 魔族老祖本来看戏看得正起劲,一百年没有这么来劲过,正可惜没有一把瓜子配这出好戏,哪能想到南风发疯连个预兆都没有,一眨眼的工夫雷就劈到了他脑门上。 所谓魂契,就是命魂相系,一损俱损,俩人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别想活。但当年的南风一门心思想要给沈却寒报仇,被他视作仇敌的都是仙门宗主长老一类的人物,上去送死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魔族老祖拿他当寄居壳和保命符,可不想真的跟他一起死,因此特意在魂契上留了个“活扣”——南风不能主动解开魂契,而魔族老祖作为契主,只要耗费一点法力,自己就可以单方面解除魂契。 于是在这电光石火、千钧一发之际,魔族老祖迅速决断,堪堪踩着南风魂魄完全崩溃的前一瞬,飞快地解开了二人之间的魂契。 一缕黑气从黑暗中勉力挣脱,盘旋飞向上空,随即所有的光都黯淡下去,世界化作无尽齑粉,沉入永夜的深渊。 “叮——” 一声纤细清脆的铃声从远方传来,如同镜面打碎,水面破开,周遭声音、光亮……一切知觉都如潮水般混乱地涌向他,将他裹进了喧嚣扰攘的尘世。 南风在床榻上睁开眼睛。 没有记忆里的焦土废墟,也没有空旷无一物的屋子,回风轩陈设古朴雅致,桌椅床榻一应俱全,飞鸟造型的青铜灯台高低错落,灯烛照得满室生辉,床头鎏金狻猊香炉口中徐徐吐出一脉甜香,整间屋子温暖而舒适,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神松弛,掉进温柔乡就不想出来。 ——除了一个满面冰霜的沈却寒。 南风其实还有点混乱,明智地保持了安静不动,但视线不受控地往沈却寒手中的青鸾镜上瞄了一眼,于是被沈却寒找到了他清醒着的证据。 “简直胡闹!”沈却寒直接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可见是动了真火,“你刚才在干什么?要不是在幻境里你现在就魂飞魄散了!我说没说过让我来,谁教你的同归于尽?!” “师兄……咳咳……” 沈却寒虽然怒火上头,见他被勒得难受还是放开了手,南风立刻顺杆爬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别生气,我知道师兄一定做了万全准备……而且这样你就不用与那老魔头结魂契了,我们谁都没事……” “知道我做了准备,所以就把我的安排当耳旁风,自己高高兴兴地去作了个大死。”沈却寒冷冷地道,“南风,你到底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沈却寒经常叫南风的名字,但这次明显和以往亲昵的称呼不同,是连名带姓要找他麻烦的那种。南风不敢再狡辩,低眉顺目地低头道:“师兄,我错了。” 沈却寒早就筹划着要替他解开魂契,而且为了防备魔族老祖,就连南风也没有提前告知,只在今天隐约暗示过两次。上一次仙魔之战后,巡天阁等门派封印诛天令时他也在场,因此早就知道这魔族老祖是个滑不留手的人物,既然前任魔尊伏诛后他仍能保留下一部分神魂寄身于诛天令中,那他在南风身上也极有可能留有退路。 其实南风的方法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只要死得足够逼真,不愁魔族老祖不上当,那老东西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跟他们赌生死。但沈却寒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南风死在他面前,装的也不行,于是他提出拿自己来交换,反正他在南风进门时就设下了幻境,到时候只要魂契转移到他身上,他就在幻境里假死一次,逼着魔族老祖主动解开魂契的同时打破幻境,把场景转移到现世,再用摄魂法器困住残魂,便算大功告成了。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南风,直接自爆神魂,别说魔族老祖,连沈却寒都让他骗过去了,幸亏后面一切行动都按沈却寒的计划发展,那缕黑气刚从南风体内挣脱,就被沈却寒眼疾手快地拍进了青鸾镜。 但自作主张的下场就是无法收场,沈却寒自打重生回来就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尤其南风选择与魔族老祖同归于尽那一刻,简直跟拿刀在他心头剜rou没什么区别。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藉由这个动作压下胸中翻涌不息的怒气……和恐慌。 “是我的错。” 他看着南风,暖黄烛光下,那张魔纹褪去的脸漂亮得惊人,他原本应该好好长大,在沈却寒的教导下长成修真界最俊俏出挑的少年剑仙,而不是经年累月地被困在风雪里,遮掩着真正面目,孤守空城,终老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