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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贴着他的耳朵问:“答应我的事,想好了吗?” 他明明是在问,声音里却全是被宠爱的底气——不说别的,沈却寒现在人站在这儿,就是最好的答案。 沈却寒揉了一把他的长发,见面和抱到人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他心软得像新雪,连说话也不自觉地满是温柔诱哄的口吻:“想得差不多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南风:“为什么?” 沈却寒:“抬头,天上有什么?” 南风:“云,怎么了?” 沈却寒:“什么云?” 南风理所当然地答道:“劫云啊,刚才不是……等等。” 他凝眸望天片刻,脸色骤转沉凝:“劫云未散,反而比刚才还浓,难道庄若孚那个祸害精还没走?” “他的应该已经走了。”沈却寒好笑地拉住了他,一手指了指天,“剩下的应该是我的。” “什……”堂堂魔尊就像正要吃饭时被人打掉了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师兄,你……” 沈却寒忍着笑,道:“自我醒来到现在,修为在慢慢涨回来,前两天就有点预兆,刚才可能是跟人动手没压住,所以把雷劫引来了。不碍事,这玩意一回生二回熟,帮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闭关吧。” 南风:“……” 怎么说呢,不愧是仙门天才,破境渡劫在他这里就像吃饭喝水似的那么容易。 虽然明知道沈却寒在别的事上可能没谱、但在修行这件事上谁都没有他明白,南风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飞快地在脑海里把松花城所有可用的地方过了一遍:“琉璃塔。” “师兄,去琉璃塔里。” 沈却寒倒是有点迟疑:“啊?那不是我的……天雷不长眼,万一劈坏了怎么办?” “琉璃塔是最安全的。”南风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就算是我死了,琉璃塔也不会坏……师兄,你听我的,好不好?” 他实在是被折腾得怕了,神情中甚至有一丝不自觉的哀求,犹如梨花经雨、带霜缀露。虽然现在不是时候,而且很不应该,沈却寒还是被狠狠地晃了一下眼,心说老天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要不然现在就答应了他算了。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沈却寒用空着的一只手把他往怀里一带,不是情人间那种缱绻的相拥,而是像抱猫那样连呼噜带哄地一通乱揉:“只是渡个雷劫而已,又不是要飞升,不用自己吓自己,啊?” 南风闷闷地应了一声,用冰凉的侧脸去贴他脖颈:“那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沈却寒微笑着垂首,鼻尖蹭过乌黑长发,仿佛一个一触即分的轻吻:“知道。你再多捏两个小雪人,我就出来了。” 这一日胥州全境大雨,作为世外之地的松花城被雨水包围,如同一颗静静沉在水底的明珠,无人可以窥知其全貌。而在魔尊一力撑起的通天屏障内,惊雷一道比一道震耳欲聋,所落之处被尽数夷为平地,闪电犹如长蛇盘绕琉璃塔,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炫目的白光和紫芒之间,还夹杂着一缕隐约的红气。 九道天雷虽然威力刚猛,但也极其迅捷,干脆利索劈完就走,绝不多留片刻。魔修们缩在远处,探头探脑地好奇偷看,还一边嘀嘀咕咕:“沈师傅真是深藏不露,这阵仗起码是个化神以上的大人物,这种人居然留在我们城里做厨子……唉,等他走了,上哪去找下一个啊。” 西灵目光一转,看向塔下负手而立、衣袂狂飞仍不后退一步的黑衣魔尊,忽然福至心灵,得意地冷笑了一声。 “呵,我看能吃一辈子。” 深夜。 沈却寒将经脉中奔涌的灵力一一梳理清楚,归于内府,自醒来后五脏六腑中潜藏暗伤均被修补滋养,焕然如旧日全盛之时。他睁开眼,被四壁夜明珠柔和的光线晃得眨了眨眼,才发现已过去了两天一夜。 他心绪一片澄明,甚至有种久违的、发自深处的雀跃,起身走到花窗前,漫不经心地一垂眸,本来是打算看看天色,谁知一眼刚望过去,视线顿时就凝住了。 从此处正好可以俯瞰松花城全城的景色,此刻本该一片寂静昏暗,城中却到处散落繁星般的灯光,街边、树上、城头、屋檐,错落地挂着形状颜色各异的冰灯,在夜色中无声而华美地铺排开来,构成了梦幻一般的灯海。 塔下,黑衣魔尊提着一盏冰灯,掌中以法力凝聚成一团毛茸茸的温暖白光,轻柔地送入灯芯,看着它快活地盘旋一圈,在半透明的冰壁里忽闪忽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忽然很轻地微笑起来。 美人半映烛灯光,刹那间动人颜色,当真胜过漫天星辉与满城灯海。 沈却寒愣了片刻,哑然失笑,单手在窗框上一撑,仗着自己功夫高,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 南风于黑暗中听见风声,蓦然回头,就看见一道白衣身影自万丈高塔御风而落,吓得忙去接他。沈却寒如羽毛般轻捷落地,还顺手扶了他一把,把那盏圆月冰灯接过来,非常不见外地问:“不捏雪人,改玩冰灯了?是给我做的吗?” 南风心脏还在胸前了狂跳,怔怔地“嗯”了一声。 他总觉得渡了个劫,沈却寒有哪里跟从前不一样了,那种极细微的感觉难以言喻,非要说的话,似乎是多了一丝人气儿,整个人都因此显得鲜活夺目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