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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把竹简卷起,交给了僮仆,派他立刻送去荀府,不要耽搁。 阿楚一边抓着毛笔,不太熟练地写字,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荀彧呀荀彧,未来的曹魏首席谋士,给我一点头绪吧,让这件事情轻易揭过,千万不要让人为难啊。 幸好,阿楚寄出去的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她家与荀家也就隔了两条街,送个信也就是一来一回的事情,同城快递都算不上,顶多是送个外卖的工夫。 她刚刚用完晚饭,房间里点了几盏油灯,阿楚就铺开荀彧的竹简,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看。 她自己的信很简洁,写了一两行,简单告知了下自己已经大致明白了雒阳局势,但是有些细节还不太清楚,不方便麻烦家里长辈,所以想去问问荀郎君。 想了想,最后还添上了一个小小的流泪小人的表情,不过她和东汉人之间隔了两千多年的代沟,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懂。 荀彧则很认真地给了她回复: 我知道女郎的处境艰辛,希望你保重。 我最近都很空闲,你可以随时来,告知荀府家丁就好。 你的父亲与母亲都是很爱子女的家长,他们应该会仔细考虑这件事,无论是私下还是表面。因此你不用太劳神费心,初回雒阳,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另外:你信最后的图案是什么意思呢?是暗号吗? 读书人写信文绉绉的,她瞪眼看了半天才翻译出这么个意思。 阿楚在心里感慨:荀彧真是个好心的孩子,这时候还不忘宽慰她两句,分明他此时的立场更加艰难啊。 不管怎么说,有了荀彧提供的场外援助,这件事看起来就没有她一个人面对时可怖了。 阿楚现在觉得有底气了不少,决定放下竹简,宽衣睡觉去了,只等明天太阳升起来,再去拜访一次荀彧。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阿楚也不知道了。反正,她醒来穿完衣服、洗漱结束、将一切整理妥当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已经坐在客厅里讨论起来了。 阿楚年纪小,脚步声也轻,仗着这个,也就先没有进门,藏在门外听了两句。 伏完:“……因傅氏的缘故,最近常侍在朝廷上愈发针对起我了,陛下如今常回避我,不知那些阉人说了什么。” “只是因为傅公明?我看不见得吧。”刘华的语气比在她面前有攻击性多了。 伏完也习惯了正妻这样的性格,否则按理来说,是不会给后宅妇人讲前堂政事的。 伏完答:“我明白。先前陛下准备卖官弼爵,我劝说许久也没有用,大概那时候起,张让那些人就盯上我家了。” 刘华道:“你再仔细想想。 当年党锢,荀家本是要迁回颍川的,你上奏求情要留下荀爽,说他治学精妙,有大能,当时张让那几个畜生说什么了? 说你‘埋下祸端’,是把危险的种子留在陛下身边。还好当时陛下没听他们的,否则……哼。”她说着,又讥讽地笑了一声。 阿楚听明白了。原来现在的荀爽荀彧、当年的荀攸,能留在雒阳,是托了父亲的福啊。难怪荀爽与他关系亲近,连带着荀彧都愿意带她进家门做客。 四下无人,想来是因为父母要商谈大事,特地屏退了下人。不过阿楚是新到家的,他们大概漏了她,这正好是个听取情报的好机会。 她不由地屏住呼吸,又仔细听起来: 刘华:“傅家人性格刚烈,遭受党锢后举家迁回汝南治经著书,姓高的还妄想和他们结亲… …傅氏不为官,拿不到好处,还被宦官吸了血,自己名声扫地,成全一个阉人,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 伏完:“阿华说得在理。他转而寻了在雒阳的荀氏,也算得上是勉强妥协了。” “不过把利益稍放出去点,这种妥协谁在乎呢。若非他以权势压人,荀家累世高风,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货色?” “是了,昨日我在次阳府上,也听他们谈论此事。然而荀望明不像慈明,他素来畏惧宦官,或许真的会出卖儿子也说不定。” “荀家郎君倒也可怜。只怪那阉党……” 阿楚听得连连点头。 哇,母亲好厉害。 阿楚单知道高望卖女的背后离不开政治,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利益牵扯,荀彧被排在傅公明之后,成为高望养女夫婿的第二人选,也未必是因为荀彧的美名不如他。 如此看来,宦官的确不算聪明啊,这样的事情,阿楚一听都能懂,天下那么多聪明人,又怎么会不看透他们呢? 阿楚想着,不由摇头:宦官宦官,久居深宫,政治能力比起世家,还是差了点。 “谁?” “……” 阿楚默默看了眼脚尖。太激动了,一不小心蹭了下地面,这下看来是藏不住了。 她从门外慢吞吞地走进客厅,对着父母行了礼,叫:“父亲,母亲。” 刘华一见是她,脸色立刻温柔了,“是七娘啊,”她一抬手,似乎也不在乎阿楚偷听的事情了,指指桌上那盘没动过的绿豆糕,招呼她过来,“还没用朝食吧,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阿楚老实道:“谢谢母亲。” 刚才没能够听到他们谈论对傅伏二家婚事的看法,阿楚还是有些遗憾的。母亲虽然告知她“不会应的”,自己也曾从叔父口中得知父母的大致意向,可别人口中一个轻飘飘的结果怎么够呢?毕竟不如她自己梳理了背后的利益关系、弄明白来得让人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