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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中是惯常的昏沉,但脚下的路却已在梦中描摹了千万遍,路的尽头便是他魂牵梦萦之人。 他一步步走近散发着熟悉幽香的所在,小白的气息有些微弱,却如黑夜中的明灯,照亮了他的路。 他无比清晰地“看见”她娇小的身子孱弱地卧在厚厚的云被里,轻薄得像一片羽毛,浑身沐浴着柔和的光华,这也许就是生命的最后辉光。 滚滚和攸攸惊诧而哀恸的声音传来:“父君!您终于回来了!娘亲她……” 一条手臂从旁扶了他,折颜的嗓音里也含着痛惜:“东华,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九丫头她呀,等了你很久!” 嘈杂的声音又要漫过来将他吞没,他皱眉低声道:“让我们单独待一会!” 等身边终于安静,东华坐到榻前,摸索着抚上那张久违的脸。她瘦了,原先饱满的脸颊凹陷了下去,连棱角都分明不少;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虽说看不到,摸着却有些涩滞,想是耗了不少心神,百般打理也无用。 他握上放在榻边的手,手有些凉。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度,那手动了动,稍后,一声微弱的呼唤便传了过来:“……东华,东华?是你吗?” 东华胸中一窒,声音在喉间滚了几滚方才溢出:“小白,是我……”他紧了紧攥着的手,身体却略略侧过一些,以防让小白看出异样。既已瞒了许久,此时更不必让她知道。 “你去了哪里?叫我好等……东华,你离我近一些,我看不见你……”她的声音飘渺轻忽,仿佛随时就会消散不见。 东华从中听出了异样,他颤抖着拂过簌簌而动的长睫问:“小白,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却还在安慰他:“最近约莫是时令不好,总是有些模糊,可惜没法看清夫君了。”她顿了顿又说,“我真怕,真怕等不到你……东华,别再扔下我……你再陪陪我,也许,不用很久了……” “不许这么说!”东华再也忍不住,伏身将她揽在怀里,guntang的泪无声地落在她漫着幽香的衣衫上。 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发:“别伤心……我真高兴你回来了,孩子们都挺好,你不在他们都很懂事,就是想你,我也想你……你要抓着我的手,这样我才不会害怕……” 她像终于得偿所望的孩子絮絮倾诉着支离的快乐,孰不知听的人只有更心碎。 “不会的,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他竭力克制着嗓音中的哽咽和心口难遏的疼痛,此时他倒庆幸小白看不见这些。 “小白,你累了,睡吧,睡醒了我带你回家。” “……去哪里?这里不是家吗?”小白的声音听来有些含糊。 “去我们的家。” “你和我一起吗?一起就听你的……”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却仍不放心地强调,“……要一起哦,东华!” “好,我们一起。” 东华感觉到怀中人的双臂渐渐放松下来,头靠在他肩上,身子缩在他胸口,她陷入到昏睡里。可即便如此,她的手仍攥着他的袖口不放,似在警惕又一次的远离。 他调整姿势,让怀中人睡得更舒服些。待到确认她已睡熟,这才单手结印,从身体中引出一团莹莹紫光,缓缓封入小白体内,又抓了她的手徐徐输入些修为。一番cao作之下,小白的气色缓和了两分,梦中略微踏实了些,反倒是他自己,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不见一点血色。 东华偎着她,蹭到额上亲了亲,喃喃道:“小白,你再等等我,我们要一起……” 他们的温度交融在一起,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又有置之度外的缱绻,像绝地里开出的花,浓烈而绚烂。 ——永远到底有多远?是心心念念拥你入怀的沉眠。 滚滚和攸攸在第二日等来了父君。 东华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手中摩挲着一件经年的木头狐狸摆件。 时光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一切都尚未开始,狐狸崽们陪着父君在书房消遣,下一刻娘亲便会端着点心进来,一边摸摸勤奋的滚滚让他歇会,一边又拽住顽皮的攸攸不让她闹腾,当然最重要的是挑一块最好的点心送到父君嘴边。 “父君,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娘亲她……”滚滚和攸攸到底要沉不住气些,知道娘亲不大好,不知父君待要如何。 东华并未回答他们,他转头望着门外,似有什么景色吸引了目光。 “……混沌之息……近来可有出现?” 语声骤然响起,滚滚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躬身答道:“自前次父君清除六界混沌之息以来并无异动。天君与我已多加关注,四海八荒中也有巡守之人,父君放心。” “也好。”东华点点头,想来是另一人的手笔,那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你们这些年过得可好?滚滚既已有了妻儿,要好好对他们!攸攸也不小了,该收一收玩闹的心思。” 滚滚和攸攸起先还当父君要与他们话家长,谁知越听越是不祥,不由心惊。只听他又话锋一转道:“我与你们娘亲要走了,过两日就离开。” 东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骇人听闻的话,对一双儿女来说却不啻晴天霹雳,无论滚滚还是攸攸都瞪大了双眼:“父君,您在说什么!” “滚滚、攸攸,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必然也知道父君的意思。你们娘亲这些年过得不易,父君亏欠她许多,这次我要陪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