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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洵沉默地看了他须臾,然后看向老鸨:“你呢?” 徐姓老鸨连忙也跪了下来,支吾道:“这个,这个民妇并不太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侯爷您也知道,醉梦轩人来人往的,民妇……”她正说着,忽然抬眸瞥见叶之洵唇边的一丝若有似无泛着薄薄凉意的浅笑,心中没来由“咯噔”了一下,下意识住了口。 顾昔顺着她的反应看向了叶之洵。然后,她想起曾经听过自己父亲对这位南侯的评价:城府幽深。 叶之洵在这时站起了身。他朝康文龙走去,最后在他身旁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轻飘飘说了两个字:“杖毙。”言罢,径直走入了门外的阳光里。 顾昔甚至和其他人一样,都没能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便看见侍卫已经板着脸开始利落地执行起了他的命令,耳边响起了撕心裂肺地求饶声,但她晓得,叶之洵根本没有听。 “韦大人,”她叫住一旁正要出去的韦昭,说道,“这个康文龙真的是侯爷的小舅子吗?” 韦昭笑了:“侯爷没有娶夫人,哪来的小舅子。”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她愣了愣,然后明白了康文龙的死因。 *** 南侯府。 顾昔望着这块匾额,有一瞬间的失神,曾经,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曾经,她时常望着的,是另一块匾额,与这里隔着重重山水的另一个地方。 “侯爷!” 一个女人的声音,将她陷入飘渺的思绪骤然拉了回来。 “侯爷,妾的弟弟……”女人梨花带雨的一句话还未来得及完全出口,便被叶之洵极淡极淡的一眼给看了回去。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他的语气无波无澜,听不出情绪。 女子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侯爷……” “还记得你进府第一天我对你说过什么?”叶之洵说着话,抬眸看了一眼正在朝这边走近的某个身影,眸色一暗。 “很好。”他笑了笑,垂眸看向跪在身侧的女子,“你懂得搬救兵了。” 她咬住唇,噤声不语。 叶之洵站在原地,等着那身影来到近前。 “侯爷,老夫人有请。”中年妇人行了个礼,如是对他说道。 他扬了扬唇角,侧过脸对顾昔说道:“走吧,见见我母亲。” 顾昔闻言一顿,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再一看,果然,人家那侍妾已经一脸震惊兼嫉恨地朝自己看了过来,那眼神,简直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看穿个洞。 她默默转过脸,权当什么也没有看到。 *** 叶之洵母亲所居的幽檀别院在整座侯府的最北边,顾昔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之前一直住的是历代管事夫人所住的东苑,两年前才刚刚搬来这里,据说,是为了能望见葬着她大儿子的那座山。 没错,她的大儿子,叶之洵的亲哥哥,两年前不幸死于山匪之手的侯府大公子,叶之澜。 石径旁伸出来一梢木槿花拦住了顾昔直行的脚步,她刚要绕开,叶之洵便伸手将花折了下来。 他折的随意,扔的也随意,根本半分没有为了这件事耽搁的意思,举步朝着月门里走去。 ——小柔,桃之夭夭。你戴上这朵桃花,就是答应要嫁给我了。 耳边蓦然响起的这个声音,带着回忆里特有的空远。顾昔涩涩地牵了牵唇角,扬起头,跟在叶之洵后面走进了院门。 她看见不远处的水榭里面,正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身形消瘦,却风韵犹存,但她看起来并不快乐,整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寡欢的情绪。 但叶之洵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状态一样,只是微笑着请了个安,然后便直接开始介绍起了顾昔:“母亲,这位是西边顾将军的掌上明珠,顾长柔。您最近如要外出,可以请她陪同。” 老夫人打从顾昔一走进来开始便一直注视着她,听见叶之洵这样说,她只是兴趣缺缺地淡淡道:“不用了,我最近哪里也不想去。” 叶之洵笑了笑,转身似乎准备离开:“那您需要的话就告诉我。” “听说你要处死康文龙?”老夫人突然扬声道,“事情都没搞清楚,你怎能枉杀无辜?” “枉杀无辜?”叶之洵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回过身来,笑道,“母亲是在质疑孩儿这十年来治理南境的能力?” 老夫人顿了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个人偏见而……” “我想区区一个康文龙,还值不得我对他有偏见。”他说到这儿,勾了勾唇角,笑意深邃,“母亲应该明白,对我们这样的人而言,什么是最不容侵犯的。” “我不会任由这些蠢货,毁掉我辛苦建立的东西。” 顾昔立在一旁,听着他们母子间的对话,却越听越觉得暗流汹涌,丝毫没有半点的家人之间应该有的温情。若说叶之洵对康文龙的处置她还算明白和支持,但他对待自己母亲的态度,就可以说是太超出常理了,他对她的礼貌和温柔,完完全全毫不避讳旁人的写着两个字:虚伪。 他竟这样坦然。顾昔觉得他实在冷心冷情地有些可怕,这样的人,她觉得自己最好能避则避,好在自己是来给他母亲做护卫,照他们母子间这情形,估计与他打交道的机会应该比较少,这么看来,自己过得也能太平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