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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睡着是他年少的心动,是他朋友,是他的还不了的债。 张承逸像往常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样子不是很好看,但是张承逸习惯在纪黎面前放下所谓的姿态。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衣袋,没有摸到烟,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出来的外套是新的。 张承逸干脆把手插到了衣袋里,目光落到了那张照片上,照片上的男孩,面目俊朗,笑得格外好看,眉眼宛如天上的明月,眼里藏着揉碎的月光。 “纪黎啊。”张承逸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对不起,这段时间没有来看你。” 少年自然不会回答他,依旧笑着。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到底是怎么?我感觉我好像不是自己了。” “自己好乱。” “我甚至没有想起你。”张承逸有些哽咽,“我怎么可以那么混账,居然没有想起你。我怎么可以这样。” 张承逸说到这里,突然没有了勇气去直视那张照片,他收回视线,看向了墓碑边一朵长在犄角旮旯的白花。 “其实这几年我都没有好好过,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行尸走rou,我很抱歉,一直在你面前说自己过得多么好,我撒谎了。其实我很清楚,自己过得有多烂。” 张承逸咽了咽喉咙,缓解了一下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不停地寻找和你像的人,我企图在他们身上找到你的影子,以此来缓解我对你的想念,然后我真的找到了一个人,明明样貌上是那样的不同,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你的存在,他真的和你很像,和你一样温柔,一样体贴,尤其是初见时他在台上的模样,像极了你。”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你越来越不一样了。可我……始终没有和他断掉,我好像习惯了家里有人的感觉,每次回家,我只要看到窗户里亮着一盏灯,我就会特别安心……” 张承逸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他呆滞地愣在原地,脸色煞白一片,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情不自禁地聊到了南清,是那种毫无预兆,很自然地聊到了他。 南清…… 怎么还是南清…… 张承逸有些惊恐地看向纪黎,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破壳而出,止不住的东西从心脏处源源不断地往外倾斜着,以至于只有那么一秒的对视,都让张承逸愧疚地转移了视线,仿佛再看照片上的人一眼,便是罪大恶极。 张承逸手脚发冷,赶忙拢紧了大衣,可那寒冷的感觉从四肢处开始蔓延,夜半的秋风无孔不入地钻到了张承逸的身体里。 他缓慢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去看纪黎一眼,下台阶的时候,他没有站稳,脚步踉跄地滑倒在地,那件新大衣被台阶的边缘,拉破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张承逸呆呆地坐在地上,依旧是那暖黄色的路灯,只是此时脚下的影子盛满了那圈圈光晕,张承逸整个身子藏在里面,唯有头顶毛绒的光,合着突然下起的秋雨,漂浮着。 张承逸异常绝望且痛苦地低下头。 他终于在此刻,在纪黎面前,他弄清楚了这段时间诡异的一切,也许甚至在更早以前,那个走向就开始变了。 他不得不承认,南清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切,可他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 是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背叛纪黎的。 张承逸拽紧了胸口处的衣料,如同拽紧了自己的心脏。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喜欢着纪黎,直到自己垂垂老矣,直到自己死亡,都不会变的,他一直都坚信着这一点。 可所有的东西,就在刚刚全部变了。 张承逸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背叛了纪黎,即便纪黎从来没有对他表示出一点男女之情的喜欢,可他依旧守着这份爱而不得暗恋,自我惩罚。 是的,自我惩罚。 张承逸一直用着自虐式的方法,去喜欢着纪黎。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深爱的人已经死去,更来得痛苦的事吗? 没有了。 这是张承逸欠纪黎的。是他必须承受的苦。 他常常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出去,纪黎可能就不会死,或者说,他应该再跑快一点,他不应该在逃跑的路上摔一跤,不应该在拦车的时候和车主说那么多废话,只要他再快一点点,哪怕只是一分钟,纪黎也许会活着。 可如今……张承逸松了自己的手,名贵的大衣上留下一处难看的印子,狰狞得可怕。 可如今,他连这份亏欠都无法弥补了。 雨还在下,明明不大,却像是一把刀子,把张承逸浑身上下扎得鲜血淋漓。 他坐了好久,才拖着自己的两条腿,坐到了车里。 他知道自己这个状态实在不适合雨天开车,于是他只是降下来了一点窗户,靠在椅背上打算将就这么一夜。他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太累了。 搞明白一切,已经用尽了张承逸所有的力气。 说是将就,张承逸却意外睡着了。 他梦到了纪黎。 张承逸梦到的纪黎,永远都是少年的模样,他穿着白衬衫在自家院里了,雕刻着东西,衬衫上沾染着木屑,眉目垂着看不出神情。 “纪黎。”张承逸已经长成了一副男人的模样,两个人明明在同一个框架中,却显得的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