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安全感
唐念峰手轻轻抬起身下人的下巴，「想认识真实的我？」 「都被你发现这么多的隐私，作为交换我认为很合理。」宋亦禹脑袋从没这么清醒过，他想看看学长的内在到底是怎样的样貌。 「我从不与人交心，除你之外，可是……」他说着说着便停下。 「可是什么？」 「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昔日情敌？假好人？好学长？朋友……交心朋友还是……」 最后一个词并没有说出口。 『对象』一词，他不敢问，不敢想。明明认清自己的心意，但他总没底气开口告白，装掩多了，要做自己却像是没安全感，害怕起来。 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怕一直以来的完美形象，其实在拨开内心后，让人失望。 可能被喜欢的人厌恶，让奶奶失望，让远在国外的双亲失望。 唐念峰内心鬼打架顿时让自己无法舒缓，宋亦禹看着唐念峰痛苦神情，虽然不解，但直觉告诉他对方很需要一个拥抱。 这是宋大少爷第一次主动，突然举动他受宠若惊。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可是你在我心底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必须承认一开始真的很讨厌你，忌妒你的好，」 「当我那么多秘密都被你知道，却还真心关心我，很谢谢你。」 一字一句拍打在心尖，唐念峰静静听着情绪渐稳定，「就不闹你玩，不想说就不要说，谁还没有过去……」 宋亦禹手轻拍着后背，像是他当时泳池里面对水恐惧的发抖那时候一样，被唐念峰安抚着。 外头风起，树叶零零落落有些萧瑟，云层颇多阳光便黯淡不少，外头动静惊扰相拥的二人。 杨灝小朋友吃完点心午睡后又精神百倍的东蹦西眺，宋母继续书法工作，年后有个展览，必须做准备，顾孩子自然落在宋亦和和宋祝身上。 叔姪俩追着孩子累得要命，楼下声响吵杂，「整理情书发现一个老东西，想不想看我表演。」宋亦禹掛着温柔的浅笑。 这笑得令人治癒，不给唐念峰选择机会，自己便起身回头拿起立在墙角的琴箱。 「听点不一样的，心情应该会好些。」小提琴久违的拿在手上，他眼神里深不可测，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教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专注音乐可以治癒自己。 看这把提琴，脑里的回忆随波盪起，从未有人见过这样的温柔可人的宋亦禹。 站在窗前，冬日午后阳光萧瑟，天上云有如阴鬱的心，却又活了过来，此时彷彿不再是大少爷，他只是个平凡无所求的人，久违的弦音响起。 当琴弓触动那刻，彷彿触动心弦，谱出了哀戚乐章，像是在弔念着谁，亦是思念亦是道别。 道别过往的人们，道别种种的不愉快，道别讨厌的自己。 提琴声悠悠入耳，对于此唐念峰在心底又再一次刷新印象。 脑海里各自不同的光景，唐念峰想起儿时与阿嬤的相处，乡下遍野农田，骑着脚踏车在小径穿梭，吃着土窑地瓜。 在家里帮忙搬椅子做生意端盘子，经歷其他……而现在，自己已经这般大，转眼阿嬤脸上皱纹更甚，感叹时间短暂，十几年过去的岁月不再。 拉着琴弦唤起的是爱，从没有人了解他的内心，可却只有那么一个人......他似乎懂。 难得的今天打开尘封已久的琴箱，音色难说有差，可却是紓解释放的好工具。 八年多，这把琴放得够久的了。 曲终，心被治癒，他收起提琴，学长莞尔而笑，重整后的淡淡笑意。 「那什么曲子，不错听欸。」唐念峰恢復一如既往的语气。 宋亦禹见他恢復便安心下来，只是点点头道:「老实说我也不知，听着很治癒就是了。」 把琴箱闔上时，学长抬起头眼虽弯笑，却还是藏不住眼底透露出的一丝忧鬱。 「你拉的挺好，怎么没想从音乐方面继续造诣。」 「音乐这种紓压的技能，还是用来紓压就好，不要当吃饭傢伙。」宋亦禹认真说道。 他小时候也是想过若考个音乐系能不能当个音乐家，但那终究只是兴趣罢了，音乐家哪是说当就当。 「情书我自己处里，你可以午睡一下。」他很难得的体贴人，毕竟唐念峰看起来不是很好，哪怕说话看似正常。 「午睡我想有人可以陪。」唐念峰露出哀怨期待的小眼神。 这是宋亦禹头一次见他撒娇？忽然来了兴致，「想谁陪？」 「你。」他也不绕弯，邀请学弟温床。 唐念峰二话不说直接扑倒在床，伸手拉向站在床边的人，「静静让我抱会。」 「抱着睡？小孩子吗？比灝灝还黏。」 「……」 见后者没有回应，他抬眼一看，竟是秒睡？！ 自家学长下午的反应，让他摸不着头绪，不过他想不管如何，两人关係已经是朋友、是兄弟，等到他想讲的时候自然会说出口。 下半天的时光总是特别快，睡前。 「我要跟葛葛睡！」杨灝拿着枕头挡着房间门口，宋亦禹头痛。 杨灝坚持不懈的精神令人佩服，「葛葛床上已经塞不下你了。」 「你去跟二哥哥睡，他那里乾净舒适，比葛葛好。」他没心没肺的推坑自家亲弟。 恰巧来者和唐念峰一起上楼，推坑的节奏被逮的正着。 「又来！！整个下半天都我顾的，晚上该你了！」宋亦和抗议坚持不妥协。 「我床上已经塞了学长，怎么可能挤得下他，不然你去找姊姊。」 蹦——蹦—蹦，一阵阵脚步声远处传来，门被狠狠推开。 「葛葛明天就要走了，灝灝要把握机会要葛葛陪~」宋亦恩打开闺房门冒出个头道。 宋亦恩神情语调转变之大，「灝灝交给两位照顾囉，小妹先睡囉。我只是帮灝灝说出真心话而已。晚安！」话落，蹦一声闺房紧锁。 「就要你！就要你陪！」杨灝奶音奶音喊道。 兄弟一来一往，围绕着该跟谁睡，唐念峰道:「灝灝跟葛葛睡，我和亦和挤一下，正好他也有问题想问我。」 宋亦禹闻声顿时傻眼，怎么自作主张帮他安排了？他终是妥协，在怎么样也不要一个人照顾孩子。 「哼哼，不是说过灝灝很可爱。」宋亦禹幸灾乐祸拍拍隔壁大哥。 「年轻真好~~果然不能这样玩。」唐念峰撑着头凝望着宋亦禹。 早就预料到灝灝的活力，一进房间根本就是破坏狂，东跳西跳还要帮他洗澡，幸好，后来还是留下唐念峰，这才避免崩溃。 「早点睡也好，灝灝都睡了，感谢学长牺牲，造福学弟。」 杨灝挤在两人中间，一张床显得有点拥挤。 ＊＊＊＊＊＊＊＊＊ 经过一夜折腾，床铺凌乱不堪，没想到小朋友半夜又醒来想厕所，如厕后折腾一阵子才睡。 此时，唐念峰侧睡眼底下显露暗沉，而宋大少爷睡姿依旧抱着被被，闻声不理。 杨灝清醒后玩得太没节制，玩具车车喀喀巴巴製造噪音，楼上动静稍大也不见消停，被宋母抓下楼去。 多亏有老妈这狠角色，两位年轻人才得以补上一觉。 「学长~~~~把闹鐘关了......」宋亦禹以枕遮耳，推了推枕边人。 「嘖~~」打着大哈欠，唐念峰不情愿地把手机抓起，见才七点便把扰人的手机关了。 「没事设定这么早干嘛......」好不容易可以安稳睡一下却又被闹鐘吵，学长嘴里抱怨道。 「忘记改时间。」他跨着被子，趴着继续睡，整晚僵硬睡姿，好不容易伸展四肢，这才真正放松到。 近中午，经歷大战的年轻人才醒来，甩开小恶魔回学校。 从舒适熟悉的床又回到硬梆梆的木板小窝，带着沉重的肩膀趴在床上，张佑戳宋亦禹掛在外的手臂，「干嘛，很累喔？」 他随意打掉戳自己的小爪子，「别吵吵，让我再睡会。」宋亦禹闷着头说道。 其他两人看他这样也不好意思闹他，各自出去晃晃，方展承这天一早就从家里回来，见下午天气还行就出去挥洒汗水，张佑手机震动两声，他偷偷摸摸看着讯息，张佑笑着直接传了图贴。 唐念峰回到802身体一碰到床铺便睡过去。 梦里，昏暗阴沉的色调，空荡房间只有一张桌椅，上头层层堆叠的课本掩盖一名男孩，他埋头动笔直写着字，稚嫩的脸庞神情窘迫，手边摆放着计时器，时间答－答－答作响，令人备感浓烈压力。 刺耳的逼逼声响起，似乎习题还未完成，身形高挑的女人出现在后头，随即一道鞭痕出现在白嫩的手上。 「又没写完？不是跟你说过要专心要认真写，为什么没写完？蛤！」责备声回盪在整个空间，一句话被分好几次回音，传进耳里更显刺耳。 「对不起，我太慢了，对不……」男童话未落，一道藤鞭落在背上。 「不要找藉口，错就是错，没在时间内完成就是不对。你看那题这题都是错！！该打！」女人发了疯似的，抓起男童使劲地打。 很快的双脚双手佈满痕跡，很玄的是男童似乎没有痛感，对于鞭打成伤无动于衷。 「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还这么不认真，以后怎么办！以后怎么办以后怎么办以后……以后……」眼前女人独自喊道。 唐念峰面露不安，睡顏紧皱着眉，此时手机响起，霎那睁开双眼，看来电显示名，他缓缓心情，响了一阵才面色铁青的接起。 「喂?」 「这么晚接......做坏事喔~~~」睡醒的宋大少爷一接通直接就是一句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