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薄雾弥漫的冬日早晨,家畜还在昏睡,严家的老宅门口有人在白雾中等候了多时。 严熙的外套披在肩上,手里抓着一条围巾,头发乱得打结,慌张地从里屋跑出来。 “为什么不早点喊我?”她带着刚起床的不满说道。 “不急,现在也可以赶上。”他帮她收紧衣领,系好围巾。 晨雾湿气重,她冷得瑟瑟发抖,脑袋缩进围巾里,耳朵还是不可避免冻得通红。 严将扯下自己的藏蓝色羊毛围巾,绕在她的脑袋上做帽子,缠裹两圈,只剩下一张鹅蛋小脸裸露在外面。 沉睡的村庄死一般寂静,走到村口等车,第一声鸡鸣和喇叭一起响起。 他自觉坐到靠近走廊的座位,抓过她的手握在手心,像呵护火种那般小心。 她困倦的脑袋不打招呼就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摇晃的车程里点了三次头,稳当的进入回笼觉的程序。 铁皮车驶过往日的车辙,村庄远去化作一滴白纸上的墨点,或许,在时间的进程里,有些东西也发生了变化。 打工人的假期是争分夺秒的休息,算上返程回程的时间,过年七天假真正在家放松的时间也不过两三天。 返程的车票已经提前买好,严熙还没来得及和余春柳多说两句话,又要因为错开人流高峰,提早赶回A市去。她把家里的瓶瓶罐罐都塞满,知道mama根本不会去翻看,也能让自己心安。 过年前后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严将刚回到A市,仅在家呆了一个晚上,又拿上换洗的衣物住到了公司里去。 严熙过着平平稳稳的生活,每天见到的人好像都是固定出现的。 A市的春意总比别的城市来得更早,商场的服装专柜最先嗅住春的味道,海报上的模特开始漏出大块的皮肤,时尚的世界好像没有倒春寒的说法。 她近日胃口奇好,腰围不受控制的增长,已经没法把自己塞入以前的牛仔裤里。 严熙正坐在电脑前和同事小李笑着吐槽这件怪事,登录微信的电脑嘀嗒提醒,右下角图标闪烁。 是瞿波发来的一张照片——一只温度计,尾端的水银停在刻度38的位置。 【好久不见,没想过我吗?】 她快速关闭微信界面,退出电脑登录。平复了心情,调出今日打卡的数据,瞿波的名字后面紧跟着请假两个大字。 座垫好像长了倒刺,她惶恐不安地熬到下班,给严将发了信息说自己和同事约好逛街,去邻近的药店买了退烧药搭乘地铁来到瞿波的住所。 在门口,她踌躇着,叩门的动作久久不曾落下。 “人都来了,为什么不敢敲门?” 铁门忽然被主人推开,瞿波倚在门边问她。 严熙支吾着回答不上来,被他拦腰扯进怀抱里。防盗门咣当在身后关闭,她心脏惊跳,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 脖子上落下细密的吻,瞿波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他将她箍在手心里,身体和门板形成囚牢,逼得她开口说话。 “瞿波,我不做!” “嗯?”他停在她颈侧,诱人的血管在眼里刺激地搏动,咽下口水,疑惑地反问。 她推开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谨慎小心的和他保持距离,眼里满是提防和迟疑。 严熙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来,是作为同事和朋友关心你。” “没有别的?”他饶有兴趣地看她,舌头舔过干涸的嘴唇。 “没有。” “好吧。” 叹气,揉着松软的头发,捡起地上的塑料袋,引她走进客厅。 瞿波的租住在某个公寓里,房间被他简单装饰过,柜子上摆放了一些艺术展品,颇有童趣。客厅透明的茶几上安放了一只显眼的绿色花瓶,通透的瓶身,里面插着一把新鲜的白玫瑰。 “为你买的,好看吗?” 他将袋子里的药品拿出来,看过标签,轻笑一声,随手扔在茶几上。取出一只含羞的白玫瑰,递给她。 严熙摇了摇头,没有接下,目光移到花瓶旁边的黑色水杯上——半截温度计的身体高出水杯,暴露在空气中。 “你是不是没有发烧?” 他把花插回去,坐在沙发上,长臂搭在靠背上,轻笑一声,“不信的话,你来量一下。” 她将信将疑地走入客厅,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摸了他的额头,拿出水杯里的温度计,甩掉刻度递给他。 瞿波没有伸手,张嘴咬住了温度计的头部,衔在嘴里,从她手上拿走。 “你——!快吐出来!”她急得去追他嘴里的温度计,爬上了他的大腿,胸脯离他也不过几厘米距离。 深邃的眼睛轻眨了两下,左眼微闭,顽皮地调换了温度计方向到另一边的嘴角。 严熙抢出他嘴里的水银温度计,心脏紧张地慢不下来,注意力都调动在手里的物体上,认真查看着有没有破损。 胸下一紧,横过来一只手臂,将她捞到一个结实的胸怀里。 手里的温度计也被人夺去,当一声投入水杯中,下颌没防备地抬起,湿热的吻降下来。 齿关被撬开,辱骂的词汇都变成单音的喊声。 他的舌头很热,不像正常人的温度,在她嘴里肆意搅动,炽热的津液从他那里流到她口中。严熙在下,拒绝他并不容易,有富余的液体从嘴角流下,被他的拇指刮去。 “你疯了!”她坐在他身上喘息,拎起挎包带子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 瞿波捉住她两只手腕,拎在上面,舌头刮过嘴角,“量体温又不是必须量腋下。” 手上的力道消失了,她坐回沙发的另一角,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正色看他。 这么多年,瞿波的五官并没有大变,眉眼鼻唇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可那身上的气质却怎么都不对了。刚才进门时,她也是因他的模样被欺骗,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疯狂的行为来。 记忆里那样一张温和的脸,做出片刻前那些油嘴滑舌的事,她不得不打破自己对他既往的印象,重新审视他这个人。 “我们已经分手了。”严熙开门见山地说道。 她已经不打算和现在的这个瞿波纠缠,当断则断,爽快些结束这堆乱七八糟的关系才好。 “分手?”他低头思索,似乎是在反思自己的过错,也可能是在品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我知道。” “所以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她顿了顿,开口道:“我们两不相欠。” “嗯,是的,两不相欠。”瞿波仰躺在沙发上,用手背盖住眼睛,恍如释然了一般说道。 她一时愕然无措,去拆桌子上的药盒,“你把药吃了。” “我要个解释也不过分吧?” 严熙手里的动作停滞,垂下眼眸,目光躲闪,“我们不合适。” “这就是你的想法?你当时拒绝我也是这样想的?” “对。” 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大声笑起来,激动地板过她的肩膀,一字一顿说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放开我,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她被他捏得痛,不悦地说道。 “我问你,是不是从小学你就知道我不合适。但是你喜欢这种感觉,你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觉,所以你从来不拒绝我的好意,也不答应。” 提到他们小学的种种,她对他做的那些事仿佛历历在目,严熙心口抽疼,悄然抿紧了嘴。 “你心里装着一个人是吗?”他的脸凑近了,停在她的右侧,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手掌下的身体骤然颤抖起来,眼睛大得快要撑出眼眶,瞳孔在震动。 严熙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庞,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惊慌,心跳失措,乱了起来。 “看,被我说中了!”瞿波勾起嘴角,高兴地说:“你喜欢脚踏多条船,你喜欢被人仰慕追求,到处拈花惹草,让大家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和我待在一起,你也在想着另一个人。”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辩驳的声音从手心里传来,弱小而无力。 说出来,说我喜欢的是他,只要说这么一句话就好,瞿波必定不会再纠缠。 “那你说,说你心有所属的人是谁?”他语气放缓,温柔地把一缕不规整的发丝捏在手里把玩。 鼻息落在她耳边,耳廓痒得发红,嘴唇泛起惨白。 “根本没有这个人,不是吗?”瞿波一口咬住她圆润的耳垂,用唇舌舔弄。 “别问,别问我......” “你和别人也做过吧?我们第一次重逢,我就看出来了,你——”他松口,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又道:“有经验。” 瞿波大胆地吻下去,从下颌线到颈窝,他反反复复地吻那美丽的颈线,青蓝的血管跳动的地方,最脆弱的皮肤下搏动着生命线。 手掌挑开毛衣下摆,裙装拉链顺带解开。 “和谁做都一样不是吗?”他舔了下她手指下漏出的右脸颊,将她放倒在沙发上。 拨开她的手指,追寻到冰凉的唇,雨点般的吻落下。 衣摆下炙热的手掌游曳到背后,一声轻响,两颗泪珠滚落。 “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