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民宿老闆秦海宇
那片海无边无际,彷彿我可以不断地往前,永远有路会为我打开。 秦海宇一路上没有说话,而我也没有开口,就这样子一前一后,踏在海边的沙滩上。 心静了下来,蓝天连着蓝海,我不禁怔怔地凝视,出了神。 「你的眼睛,果然就像大海一样。」 一旁驀地传来他的嗓音,我回头看着他,疑惑着他说出口的那句话。 「很清澈,却也是深不见底。」 唇角微勾,秦海宇在沙滩上坐了下来,然后躺下。 我也跟着坐了下来,环抱着自己的身子。 脚趾头慢慢被沙子覆盖,我蜷了蜷,往更深的地方埋入。 「藏了很多,从不跟别人说,你的情绪似乎都被包了起来,用那一贯的冷漠跟疏离。」 他喃喃自语,似乎是对我说,也似乎是自己在囈语。 「在你的心底深处,还爱着他吧?」 轻轻哼出了一个笑声,我拨弄着沙,慢条斯理。 「早就忘记心脏是怎么跳动了,还谈何爱?」 秦海宇的表情彷彿完全不意外我的回应,他仅是淡然地笑了笑。 「只是假装遗忘。」 他的声音蚀入了皮肤,淌进了血液中,勾起我一阵颤慄。 「变色龙可以因为环境而改变顏色,人类有时候就像隻变色龙,但不仅是因为环境而藏住自己,人啊,可能的原因太多了,所以才显得复杂。」 「宇哥。」 我叫住了他,眼神落在地平线上。 「你怎么能说的头头是道?明明,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秦海宇嘴角的弧度扬高,他的眼神瞟了眼我们来时的方向,幽幽开了口。 「因为你跟那小子之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我在那片寂静的海边,待到了夜色低垂时。 「澄姐──我带了香喷喷的烤rou来喔!」 由远而近地呼喊,我收回了心神,看着姜予捧着满满的食物奔来。 「你慢慢走,小心摔着。」 说完这话,我心下一个恍神,总觉得这句话过分熟悉。 好像有谁,也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宇哥牌烤rou!我来这总爱叫宇哥烤rou给我吃,他的烤rou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rou。」 姜予嘴里咬着一串rou,将手上满满的食物塞到我手上。 我拿起了一串,咬了口,鲜嫩的rou汁及炭烤香四溢,味蕾瞬间被占据。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超好吃的,他有没有考虑摆一个烤rou摊?」 我由衷的讚叹,意犹未尽的将手中的rou串吃了光,伸手又拿了下一串。 姜予笑了出来,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吃着一大盘烤rou,因为过于好吃,所以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澄姐,喝点汽水。」 「你知道烤rou配汽水是最差的组合吗?小心诱发癌基因。」 「哎,就知道,宇哥说要给你果汁。」 我接过他从身侧拿出来的果汁,扭开瓶盖喝了口。 「宇哥他,叫你不要想太多。」 「什么?」 「他说你的肠子要打结了,这样会得大肠癌。」 「……这句话是你说的吧?宇哥看起来不是这种人。」 「可恶,被你发现了,我们澄姐真的是很机灵。」 轻笑,我吃饱喝足的擦了擦嘴,仰头躺了下来。 「有些人,要失去过一次才会懂得珍惜,而有些人是爱上了就会珍惜,失去了也会眷恋,澄姐你就是后者,所以才会一直在原地打转。」 「刚刚好,他是前者那种浑蛋,所以他可以狠心拋下,虽然我问过你,他是不是有特别的理由?只是你不清楚,所以也没办法探讨。」 姜予放低了音,慢慢地说着,我皱起眉头,伸手去摀住他的嘴,迫使他停下。 「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说教?」 瞇起眼睛,我隐忍着心中的蠢动,冷冷地发问。 姜予举起双手,一双桃花眼写着无辜。 我缩回了手,他无奈地开口。 「是宇哥说的,他说你在求救。」 姜予的手指直直地指着我,即使是身处在微暗的海边,他的眼中依旧清澈的倒映出我的身影。 「他说你眼中的冰霜,已经裂开了。」 「只是在等一个人告诉你,你可以这么做。」 我跟姜予在海边的民宿流连了一个星期,这期间,我总是看着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宇哥的手艺极好,无论是哪一餐,他从不落下的丰盛招待,也让我尝到许多料理。 这也难怪姜予会常常往这跑,这里根本就是人间天堂。 「澄姐,我们今天要回程喔,你不是准备要开始上班了吗?」 房间门被转开,姜予探了一颗头进来,对着在阳台看风景的我喊道。 「好,下午回程吗?」 「对,宇哥说中午再请我们吃一顿大的。」姜予嘻嘻一笑,对我挥挥手就将门再次关上。 我将视线再次转回大海,宇哥安排的这间房间面向大海,放眼过去就是一整片连着蓝天的广阔。 就算待在这里一整天,我也可以继续坐在原处,望着这一片景色。 我拿出相机,调好光圈,指尖放在快门上,对焦、喀擦。 相机无法全部捕捉我对这片大海的喜爱,但至少,还能够留一片忘怀。 这几日,宇哥对我所说的话总是时不时的在脑中播映,有时候会感到烦躁、有时候却又觉得,他似乎在提醒着我些什么。 想到这里,我又坐不住了,随意梳了梳头发,我拿着相机,脚下踩了一双凉鞋便走出房门。 当我走到大厅时,宇哥正好从外头拎了大包小包回来。 「饿了?我正要开始准备中餐。」 他有朝气的向我笑了笑,我抿了抿唇,摇摇头表示自己还不饿。 「那先来一杯果汁吗?我出去前打好的,放在冰箱,你自己拿。」 他忙碌地将带回来的食材分门别类,我依言走进吧檯里,打开了冰箱,从里头拿了一罐果汁出来。 「宇哥,你为什么说我在求救?」 一面啜饮着,我一面问道,宇哥直起弯着的腰,向我瞅了一眼。 「你不就正在求救吗?」 良久,他才给我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惹得我微微皱起眉,想要从他那里听到更多。 「是因为回到了家乡、见到了他,所以才会觉得心里压了块大石吧?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已经痊癒了呢?看不见伤痕、感受不到疼痛,对于任何事情都心如止水,还以为自己从今之后要当仙成佛了。」 「可是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痕,因为他出现了,他还在原处,而你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瞬间的恍神、儘管当作不在意,但你伸手拉了个挡箭牌,几乎是反射性的,也昭告着──心底深处,还有他。」 宇哥的声音低沉、徐缓,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忙碌,嘴里却是清楚的娓娓道来。 我的心脏也随着他的音调而起伏,思绪飘渺,他的身影逐渐被唤醒,从云烟裊裊、变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世上有太多的造化弄人,你啊,放不下、也飞不动,这四年看似往前了,却是踟躕在原地,你现在有了工作、有了学歷,但你最嚮往的是什么呢?你的心脏正在给你答案。」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贴上双颊,眨掉了眼眶中的氤氳,再长长的吐了口气。 「宇哥,你会通灵吧?」 我试图打趣,却发现自己的胸口传来好久不见的酸涩。 宇哥微微一笑,将我眼前已经喝空的杯子,斟满了香甜的果茶。 「我只是想对你说。」 「你可以放胆去做,世俗的眼光算什么?你是要跟全世界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