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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帐暖 第26节

    说完,他不顾霍厌难看的脸色,带着施霓抬步便走。

    而施霓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她不敢回头,背上那道如芒的目光,她不回头也能清晰感应。

    待走远些,萧承凛才小声劝着她,宽慰道,“序淮那臭脾气,多少年了都没变过,不过你别太介意,他那不是针对你,是心病难医。”

    闻言,施霓顿了下步,困惑问道:“心病?”

    萧承凛点点头,而后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简述道:“其实是七年前,霍厌的父亲霍乾大将军,在向北对延乌的一场战役里遭了西凉人的暗算,于是不幸命殒于漠北。而那一战,霍厌因为和老将军在战术方面有了分歧,起了口角,故而赌气没有参战,却不想,那次争吵竟成了父子间的最后一面。”

    “这事一直压在霍厌心里,成了他的憾,也成了心魔。他甚至把老将军的死一度怪在他自己身上,当时,真的是消沉颓靡了好一阵,若不是将军夫人以命相逼,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呢。”

    “所以,不管之后六国情形如何变化,邦交如何相联,他厌恶延乌、痛恨西凉之心从未变过。此恨,饶是后来他连拨延乌十六州,挫败西凉十万猛锐之师,都未得彻底消解分毫。对你,大概是殃及了池鱼。”

    施霓站在原地,听完这些,心有只觉沉闷发堵。

    霍厌对外实在表现得太过勇猛无敌,彷佛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弱点,她在他身边时,亦只觉得安心。

    可就是这样的人,竟是长久背负自责,甚至将至亲的罹难殒命,都归结于自身,长久压抑而活。

    施霓甚至不敢想象,那段阴暗时光,他一人是怎样熬过来的。

    这时,从不远处迎面走来两个身着侍卫衣裳的年轻男子,见到萧承凛后,他们忙施揖礼,可看到还有旁人在场,于是欲言又止,等待请示。

    萧承凛见状挥挥手,道,“但说无妨。”

    对方依言:“殿下,我们巡逻时,在西面一高墙根落,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狗洞,那洞口较比寻常的要大很多,甚至可容身材瘦弱之人钻过,于是我等猜想,宫中恐怕又有私相授受之事,可是此事涉及后宫的诸位小主,我等实在拿不定主意,故烦请殿下给个话。”

    萧承凛是刚刚掌了巡卫营的实权,正愁没用武之地呢,于是闻言后几乎是立刻就来了精神,恨不得当即便把那贪财之人抓到。

    别人瞻前顾后的怕得罪人,他萧承凛可什么人都不会放在眼里。

    可施霓……他垂言顾虑地看下。

    施霓很快会意,于是忙说:“殿下既有正事,那便快去,这里位离浮芳苑不远,我自己走回便可。”

    “那好,只是你出门连婢女都没带一个,不如我命人……”

    施霓忙摆手婉拒,“殿下不必麻烦的,就几步路的事,哪里还至于去叨扰别人呢。”

    闻言,萧承凛只好作罢,对她点头示意了下,便立功心切,带着属下人快步向西面宫墙奔去。

    ……

    五皇子走后,施霓也更觉轻松自在了些。

    只是,方才听说的关于霍厌的昔时往事,直至现在依旧叫她心头发闷,久久滞堵不散。

    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怀着什么情绪,总之,那种感觉叫人空落落的,很是不舒服。

    她迈步准备原路返回,也暂决将愁闷情绪慢慢隐下,不然喜怒显面,回去后恐又被阿绛追问不停。

    走过一蜿蜒点翠的抄手游廊,再过一座假山池,她便寻着捷径,绕近回了浮芳苑。

    可她还未从假山石间穿过,就听身后蓦地传来一石子落地的响动。

    一开始,她只以为那是寻常碎石,可又走两步,就听那响声再起,明显,是有人在后叫她。

    一瞬猜想到什么,施霓心间忽的跳起,脚步同时放停。

    她轻轻地放慢呼吸,有些难以置信,同时紧张得更不敢回头。

    直至腰间被人从后一下抱紧,实实贴压上来,施霓才敢确认,除了他,再不会有人这般胆大包天。

    为防她喊叫,他还将手捂了下来,又将她身欺抵在假山石璧间。

    周遭环山四围,旁人窥无可窥。

    他肆无忌惮抱着她,阖眼敛下克制,下颚蹭着她的肩窝。

    接着,他声音沉哑开口:“你若不走这避人隐蔽的小路,我不会现身……”

    作者有话说:

    双标。

    对别人:你想要她,自己想清楚利害关系。

    对自己:胆大包天,犯忌进宫也要抱老婆。

    第28章

    假山临池,柳枝扶风翦翦,拨撩着水面发出淙淙如涓的声响。

    可此刻施霓已全然听不到旁的,耳廓拂过他吐息的温热,她被烫到,被痒到,一时面上的所有感官几乎全被他占据。

    她惊诧又紧张,趁他松手间隙,慌着想躲,“将军,别……”

    才刚低唤出声,就被他抚腰反转回身,两人一瞬相视,他面色冷沉带霜,手腕在她身上更是忽的用了些实力。

    腰窝吃痛,叫她这一声原本的推拒语调,竟是被欺负着,成了不自觉溢出的娇哼羞嗔。

    她自己听到后,都觉哼声靡靡。当即难为情地热了下耳,同时又心忧着,怕他再次误会自己这般是在欲迎还拒,故意招引。

    可又想,这回分明是他自己不请自来,还上来便抚身搂抱,要说行径不端,也该先说他自己。

    思及此,施霓气势终于回来了些,眼神也敢抬起和他咫尺之间相视。

    她先发制人,摆出气势启齿开口道:“将军为大梁将,自该比我更懂大梁的法礼规仪,这处是深苑后宫,住的都是陛下的女人,外臣岂可随意进入?眼下将军这般贸然现身,分明是知法故犯,目无尊上。”

    闻言,霍厌脸色一瞬更冷,随即迈步过来往前欺了一步,把她用力抵在身后的石壁上。

    他一手帮她挡着腰,另一手抬起,用力掐捏住她的下巴,叫她被迫仰起身来接受审视。

    声音平沉闷哑,他叱戾问道:“怎么,连陛下的面都还没见到过,便打算跟我端起娘娘的架子了?你们的西凉王究竟对你做了如何交代,才叫你这样心急,进宫还不到三日,寻不到陛下便饥不择食找上宣王?”

    言落,施霓忽的生出几分困惑来,自她进宫以后,两人一面不曾见过,而且依他的外臣身份,想来也不会有人大胆多嘴,去将宫里的私秘隐事探来说与他听。

    既如此,他又如何知晓,自己进宫后还未得见过圣颜?

    施霓略微沉吟了下,当即脑袋转得快,想着他总不至于会为了自己,去大胆窥探陛下的行轨。

    于是便顺势猜想,认定他只是因为知晓太后娘娘突发病症,陛下又秉承孝心,近来都无心踏足后殿,故而才会有此推测之言。

    至于他的后话,施霓眼色稍稍暗淡了些,她想起五皇子向她讲述的关于霍厌的那些晦涩过往,心知将军对西凉的戒备从未消减,对她,或许也是从未真的信任过。

    于是,她将目光避过些,应他的话说,“我这样的身份,哪有什么架子可端。施霓唯一所求,不过是能在异乡寻得一可依庇护,余生得以安度,将军为何总觉我不怀好心,怀算着对大梁有害的阴谋?”

    霍厌眸色发鸷,再次开口时却不回她的发问,只将重点放在她的前半句话上。

    “可依庇护?所以你把目标定在宣王身上,可你觉得他真有能力可以要到你?一个生母故去,寄养皇后膝下,无母族依撑又无实权的空头王爷,此念简直痴心妄想!”

    提起宣王,他语气突然变得既强势又很冲……施霓被吼得直委屈。

    她不想和他继续争论下去,逞一时口舌之快,这里假山环溪虽是隐秘,但也难防不会真的有人靠近。

    若是被人看到她与外臣有此亲昵之举,恐会招致杀身之祸,为了避免风险麻烦,她叹息了声,没再去顶他的话锋。

    之后抬手,心头不忍酸涩地推了推他,又言道:“方才与宣王同路,只是应皇后娘娘的好意,并非是我耍弄手段,故意促成。”

    施霓边说着,心头抑下的闷堵忽的又犯起,于是声音不由夹带着委屈,“将军不必再讽刺,我心有自知之明的,知晓身为降国战败的贡礼,该是被人择选的命,自是不会如将军之言,当真痴心妄想,做着什么成为王妃的白日梦。”

    说完到底没忍住,如珠的眼泪就这样连串地掉落下来。

    见状,霍厌嘴巴抿了抿,只觉这些珍珠粒不是坠在他臂上,而是直往他心头上砸。

    他语气不自觉缓了下来,脸面却是依旧板着:“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施霓推他,推不开便气急地打了两下,霍厌实实受着,不痛不痒倒是心尖发麻。

    她带着哭腔和他论理:“我如何曲解了,明明就是你方才自己说过的话,难道你现在是不敢承认了不成?”

    他倒是有耐心和她论,“那你说,我要承认什么。”

    施霓瞪着他,这回心头堵着气,什么话都敢冲他说了,“你说我饥不择食找上宣王,还说我是痴心妄想,想进王府。”

    闻言,霍厌避过眼去,心头不愿认这个错,可又实在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哭。

    他都被气成什么样了,也不见人来哄哄他,却是有空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开怀得紧。

    施霓见他一直僵着面,沉着什么也不说,于是气闷转身便要走,一点不想再理他,也不要再被他继续抵着抱了。

    霍厌思绪正缠乱着,被她趁机寻着间隙猛的一推,怀中便忽的空了。

    见她哼声带气,提裙就要从洞口跑出去,霍厌咬咬牙,追紧两步忙把人给拦住。

    “霓霓。方才那前半句,我说的是气话。”

    他罕见的服了个软。

    施霓看着他,不依不饶追着又问,“那后半句呢?‘痴心妄想’就不是气话,是将军心里的真心话了?”

    霍厌这回没犹豫,不认这个错,“痴心妄想?我那是指他。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身无实功的小王爷,有什么资格要你,他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

    “……”

    施霓呆愣住,眼睛更是怔然地眨了眨,一时有些无言。

    实际他前面那些话,都没叫她真的在意,就是后面这句痴心妄想,才叫她听了之后直觉委屈,也真的有点被伤到。

    可结果,竟是自己认了歧义,平白给自个找来委屈受。

    脸色不由讪讪,施霓这回心头复杂着,一时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方才她那股气势全是咬牙强撑着,结果原本自己占的理也被他解释没了,施霓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觉丢了脸,于是垂着眼便想逃。

    “我……我若再不回去,阿绛恐怕要出去寻了,将军也避着人快些走吧。”

    见她冷静下来后,开口第一句便是着急想和自己撇清关系,霍厌心头实在不爽快。

    他不放人,当下又犹豫着试探地伸出手去,想帮她擦擦眼泪。

    见她这次终于没排斥,还忍羞地颤了颤睫,霍厌内心简直狂喜,于是没忍住地得寸进尺,贴身想去搂她。

    施霓一下没躲开,轻易便被他贴着身霸占住,实感烫人,她脸色一下就红了。

    吓得当即慌忙往外去瞧,很是顾及周遭的动静,更怕有人会来。

    才刚刚生气和他吵完,现在就继续抱着亲热,施霓实在太难为情,而且之前两人都说好的,路上发生的那些事,统统封尘忘掉,怎么现在又……

    她心里实实纠结,可那禁忌的红线实在吸引人,她想迈过去,可又很害怕、顾虑。

    不然,如今是霍厌先犯了规矩,违禁进了后宫,她若是不愿,完全可以直接大呼救命把人都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