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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燕明庭就不会多问,直到出现今天这样的问题,险些让燕明庭怀疑起自己的真心了。 “你不想知道我这个烙印是从何而来吗?”赵夜阑主动问。 “想啊,都快想疯了。”燕明庭沉声道。 果然。 赵夜阑沉默着,感受到对方换了一根针,他怔然地盯着前方,以为那些往事不会再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可他却听见了自己苍白破碎的声音。 “因为安庆侯谋反。” 燕明庭动作一顿,这事他是知道的。 当年闹得很大,因先帝□□,百姓怨声载道,安庆侯举旗谋反,却因内部人员倒戈,刚起义,事情就败露了。先帝派人镇压后,下令诛杀所有相关人员,牵涉两万余人,听说是连京城的所有牢房都装不下了。 “你是安庆侯府的人?”燕明庭诧异道。 “是就好了。”赵夜阑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们家与他素不相识。我爹只是一个文弱秀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考取功名,实现他治国平天下的抱负。我娘是一名绣娘,每日穿针织线熬到深夜才歇下。我们除了家人,其他什么都没有。” “不过是因为安庆侯受了伤,倒在路边,爹娘心善就把他带回家救治,隔了两天安庆侯就被他的人接走了。” “那安庆侯倒是个心慈的,离开时见我们家清贫,便给了块玉佩报恩。” “可是就这块玉佩,害了我爹娘的命。” “安庆府被抓之后,朝廷彻查与他相关联的人,在我家找到了那块玉佩,认定我们是同党,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一把火将我家烧了。明明那天在下雨,却是火却怎么也熄不灭。而我和爹娘也被带进地牢严加审讯……” 赵夜阑一手攥着枕头,手上青筋隆起,眼神阴沉,声音冷得如同寒冬腊的积雪:“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不如权力最重要。高高在上的人,一句话便能叫无数家庭家破人亡。” 这时,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手心温度很烫,将他冰凉的手给焐热。 赵夜阑侧目,盯着那只大手看了许久,眼里的积雪渐渐融化,堆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燕明庭,为什么我爹娘没有遇见你呢?如果当时朝廷有你这样的人,他们就一定不会受难,对不对?” 安庆侯谋反是证据确凿的事,官员们为展现政绩讨好先帝,将其他犯人挨个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反正先帝不会认为这里面有无辜的人,只是需要一个处刑的理由。 “嗯,对不起,我来晚了。”燕明庭握着他的手,在身边躺下,将他拥入怀中,却不小心摸到一点水渍,顿时心如刀绞,缓慢又郑重地吻走他眼尾的泪珠。 “梦亭……” 赵夜阑无声地淌着泪,自从做了赵夜阑之后,他便没有再流过一滴泪了。 可是,现在他是赵梦亭啊。 堆积的心事犹如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那些他早已经掩藏起来的细节,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地牢里挤满了人,明明是白色囚衣,可身上却又脏又臭,周围全是喊冤的声音,然后一个个接连被拉出去审问。 听着那些人的惨叫声,他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发抖,父亲坐在他面前,挡住了他所有视线,他问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父亲说快了,公道自在人心,我们很快就能伸冤出去了。 可是没几天,父亲被拖拽出去了,父亲大声说着冤情,当时负责审讯的余钧良,丢下一句打完就老实了。牢头就将父亲捆起来,用蘸着盐的马鞭鞭笞,逼父亲认罪。父亲打死不认,于是又用了更残酷的刑罚,痛苦的喊叫声时常在他梦中响起。 他的眼睛被母亲捂住了,他哭着问母亲,公道在哪里? 母亲说不知道。 逼供认罪的人越来越多,牢里的人终于不挤了,可是却开始对女人下手了。 牢头将娘亲扯出去,见她死活不肯开口,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扒去她的外衣,嘴里说着污秽不堪的话。父亲还被绑在木桩上,脸上血和泪混合,哑着嗓子喊道:“梦亭,闭上眼睛,别看。” 然而下一刻,母亲就撞向木桩:“相公,下辈子我还会嫁给你的。” “不要!!”父亲气血攻心,连日来的刑罚已经是强弩之末,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后也沉沉地闭上了眼。 再没有人来捂住他的眼睛,他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酷刑,听到了阴暗地狱里最恶心丑陋的话,在黑暗中呆了一个多月,他的眼里再没有光,只有仇恨与恶意心中蔓延生长。 “梦亭,梦亭……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燕明庭一遍遍亲吻着他的眼睛,尝到苦涩咸湿的泪水,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骨子里,又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他,只要他高兴就好。 赵夜阑渐渐收回思绪,听着燕明庭一直说着对不起,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凑上去咬了对方嘴唇一口:“你说什么对不起,你那会才多大……该死的是其他人,好在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嗯,死了最好,没死我就去帮你手刃了他们。”燕明庭说。 赵夜阑勾了下嘴角,舔了舔他的唇瓣,轻声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两人对视许久,燕明庭注视着他的眼睛,那么漂亮的眼睛,却泛着红,眼尾还是湿润的。 浑身是刺的刺猬,此时缓缓向他露出最柔软的内里,想要剖心剖腹给他看,可燕明庭又怎么舍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