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1)
「大小姐,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伴随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石孟妤猛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后脑勺的位置仍有些抽痛,她缓缓望向门口,扎了一束高马尾的女人,探出头来困惑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真的把我给吓得半死。」女人噘着嘴,对着她哀怨的挑了挑眉。 石孟妤的记忆仍有些零碎,一时无法将眼前发生的一切拼凑到一起。 见她迟迟没有答话,女人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你整理一下再出来吃早餐吧,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浑身湿透的回来,真的快把你的好室友给吓坏!下次不许你在这样了,你下次再这样,我真的会报警我告诉你。」也不管石孟妤是否确实把话听进去,女人说完自己想说的,一个转身,「碰」的迅速带上门。 房间内很快又恢復了原先的寧静,只能依稀听见门外传来餐盘碰撞以及挪动桌椅的声音。 石孟妤仍觉得有些恍惚,她失神地环顾了一周散发着淡淡洗洁精香气的房间,这里确实是她的房间没错,熟悉的空间却儼然多添了几分陌生,墙壁上贴了几张泛黄的相片,当她的目光触及相片中自己陌生的笑脸,一阵晕眩的感觉随之袭来,石孟妤挣扎的紧紧闭上双眼,脑海里的画面随着一道尖锐的声响一帧接着一帧飞速的闪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晕眩的感觉全然消散,石孟妤才踮着脚尖缓缓踏下床,她感觉左边胸口的位置依旧隐隐抽痛,在她虚无飘渺的印象里,这份抽痛的感觉好似一直以来都随伴在侧,只是这一次好像还多了一份挥之不去的空虚与失落,是失而復得,还是悵然若失,石孟妤有些分不清楚。 轻轻用指尖拂过那一张又一张确实存在于她记忆深处的影像,石孟妤有些失神,她睁着双眼,任由豆大的泪珠陡然滑过眼角,她感觉自己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痛快的狠狠大哭一场了…….。 直至门外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才将陷入沉思的石孟妤又一次拉回现实。 石孟妤缓缓抹去脸上的泪水,迅速推开房门。 才方踏入客厅熟悉的咖啡香气便扑鼻而来,女人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卡通围裙,愣愣的看着从房里走出的石孟妤。 「我的天啊!半个小时前不是就进去叫你了吗?你怎么到现在还穿成这样,该不会是真的想翘班吧?」 石孟妤轻轻扯了扯嘴角,缓缓拉开一张椅子落座。 「看你还笑得出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今天下班请准时回家,不准再去游泳了!」女人半命令的说着,一边往石孟妤面前的马克杯注满咖啡。 石孟妤被女人的话给逗笑了,缓缓拿起手边的咖啡轻啜了一口:「可是怎么办呢……我今天打算翘班,到你的咖啡厅坐上一整天,当个彻彻底底的奥客。」 「你还真的要翘班啊!我的咖啡厅可不欢迎无业游民,想喝咖啡,请给钱,谢谢!」女人没好气的朝着石孟妤伸出纤长的右手。 石孟妤笑着拍了拍那张红润的手掌,对着女人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 她大口咬下眼前精緻的火腿三明治,自落地窗洒落的阳光暖暖打上她精緻的侧脸,石孟妤微微侧过身去,瞇着眼望向窗外寧静湛蓝的蓝天。 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蓝牧天从来都不曾出现在这片明媚的时空,穹顶之下的每一片云彩、流水甚至微风都不曾触及过他的肌肤,也不曾亲吻过他的伤疤,但也仅仅只是少了蓝牧天,所有的一切竟会变得如此不一样—— 例如,房间墙上的照片不再有闺蜜杨齜牙咧嘴勾着她的过往,她的床头也没有那些让人看着糟心的绒毛娃娃,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那间杂乱无章的卧房,如今竟也透着几丝窗明几净的浅淡氛围,还有那个本该成为她同事的女人,在一场创业座谈讲座会上成了她的密友,两人在距离商圈约莫五百公尺距离的地方租了间大小适中的套房…… 原来,仅仅只是少了蓝牧天长大成人的轨跡,一切便会变得如此不同。 「可欣……。」石孟妤注视着马克杯里蒸腾的水蒸气,有些失神的轻轻唤了一声。 严可欣却像早就习惯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浅浅「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我今天想去几个地方。」 「蛤?去哪?」 对于严可欣的疑问,石孟妤恍若未闻,老实说,她自己也不清楚,关于过往失落的那些,到底该从哪里开始找寻。 待可欣出门后,石孟妤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她试着不再排斥过往想要逃避与遗忘的那一切:拋弃她的未成年母亲、森冷潮湿的禁闭室、把院生当作动物豢养的无良院长,还有那场至今为止仍未找出事发原因的大火。 一直以来石孟妤都觉得是她的错,因为那年她不是没有想过,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铁笼里的仓鼠放出来,任牠啃食角落里积满灰尘的老旧线路,也不是没有想过以自我毁灭的方式,换取应当加诸于院长身上的罪责,所以年幼的她始终认为,那场悲剧是自己酿成的。 那一年,她的自责早已淹没她身而为人的所有感知与情绪……。 石孟妤颤抖的点下通讯录里那组从未播通过的电话号码,她甚至记不清当时自己将之储存下来的原因为何,伴随一阵规律的「嘟、嘟」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石孟妤顿时慌了手脚,在脑海里构筑好的草稿瞬间灰飞烟灭,听着那道熟悉却陌生的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似的,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您好?喂,请问哪里找?」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清朗的女声又一次响起。 「不……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石孟妤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掐掉电话的那一刻,随着夺眶而出的眼泪,石孟妤环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一角不住的喘气。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回拨……。 石孟妤颤抖的缓缓滑开通话键,这一次,那道清朗的女声显得有些急促,呼吸声也比方才更为明显,儘管有些犹豫,但最终她还是任由声音颤抖的道出了那一句,让石孟妤泣不成声的话。 「喂?……请问,请问……你是石孟妤吗?」 那一刻,石孟妤才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些束缚与枷锁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替自己戴上的,因为没有勇气面对,所以总想着逃避与遗忘,也许说白了那根本就不是自责,只是为不愿面对现实开脱的藉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