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兰(重生) 第51节
兰宜踩完,再也无力抬头。 正好,她也不想看见他是什么脸色。 她的心确实是死了,但是,她自己也从没想到,她的身子……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沂王(敞开衣襟)冷笑:你就是这样心死的? 兰宜:…… 嗯,心死肾又没死,那当然可以用一用。 第44章 隔日, 沂王无事,宫里既没人来宣召, 他也不去人家拜访, 一整日都在府里。 兰宜一整日没和他说话。 许是自觉一下子做得有些过分,沂王也没来招惹她,只是召随行的孟医正问了一句:“夫人的身子, 到底调养得怎么样了?” 孟医正素知他的性子, 也不报医书,简洁明了地道:“夫人心中的郁气已化去大半,眼下正值秋冬,宜多加进补,增益元气,若无意外, 到开春时就无大碍了。”他补了一句, “只到时也还不能劳累,最好再将养一年。” 沂王问道:“怎么算劳累?” 孟医正道:“诸如下地种田之类。” “滚。”沂王禁不住笑了。 孟医正也笑了, 道:“夫人毕竟年轻,一口心气回来了,愿意配合医嘱, 调养起来还是容易的。” 他说完了, 要告退, 沂王叫住他,吩咐窦太监:“孟源这阵子费心了,你记下来, 等回了府, 领他去库里看看, 瞧中什么, 赏他两样。” 孟医正大喜,这下真笑了,沂王在青州从不盘剥百姓,也不多占田地,但沂王府的库房仍然堪称宝库。因为沂王有修道爱好,常于周边的山川大河间行走,与道士交游之际,也能顺带着发现点财路,比如矿石之类。 金银铁等自然是官府所有,藩王私下开采有不轨嫌疑,但有一种红丝石,是制作砚台的上佳材料,很为文人墨客所喜好,前朝时曾为诸砚第一,后来开采枯竭,渐渐绝迹。沂王却于深山中新发现了一处矿迹,于是择选工匠,精心制作了各种式样的十方砚呈送入京,皇上见了,感于沂王孝心,便将此处矿源赐予了他。 这不过是沂王的其中一项积累,沂王府人口又少,进项多而出项有限,历年下来,宝库一直有增无减。 听见能进去挑选,孟医正笑得合不拢嘴,欢欢喜喜地走了。 之后,沂王在前院书房看书时,下人来报,府门外发生了点事。 陆大哥和妻子纪大嫂又来跪着了,据下人观察,陆大哥已有些不大情愿,只是拗不过纪大嫂,两人跪了约半个时辰,俞家人来了。 俞家来的还是俞大爷和俞大奶奶,打着替表姑娘清芬无礼举动赔罪的旗号,门房上早已得了吩咐,都不替他们向内通传,只说王爷没空不见,俞大爷和俞大奶奶不肯就走,一边与门房纠缠,一边跟着瞧了会府门外的热闹。 他们并不认得陆家人,听了身边闲人的议论,才知道了,然后,俞大爷并俞大奶奶就抖起来了。 虽然自家今天也被拒之门外,可毕竟之前进去过,而且王爷为给俞家颜面,还曾亲赴薛家添妆——没成,那是清芬行事太冒撞了,不知道缓着点来;而这个新夫人的娘家陆家人呢,竟跪都没跪进王府大门! 两相一比,俞大爷和俞大奶奶就把之前在家时埋怨沂王没人味不讲情面的一大堆话都忘干净了,转而升起优越感,对千里追来攀附的陆家人生出警惕和鄙视,在旁冷嘲热讽了几句。 陆大哥是个老实人,涨红着脸说不出话,纪大嫂却不是好惹的,跳起来跟俞家人对吵,纪大嫂甚有两分精明,先前干跪无聊,留心到了门房对俞大爷和俞大奶奶的态度,看出来俞家人在王府这里也不是什么有脸的,在言语里进行揭露反击,俞家两口子急了,不能示弱,也不愿丢人,便一口咬定纪大嫂胡说,说王爷一向待俞家很好,今儿实在是忙,才不宣见,往日都如何客气云云—— 旁边有一道看热闹的闲人帮腔起哄架秧子,俞大奶奶也卖力地骂回去了,总之,沂王与俞家的关系绝无问题,说不好的,都是挑拨,都是眼红,都是嫉妒! 窦太监在旁听得皱眉摇头,想笑,又不太笑得出来,待下人走后,表情古怪地向沂王进言:“王爷,您不必担心了,这一忧解了。” 敢来王府边上看热闹的哪有多少普通闲人,里面必然掺了东宫的眼线,现在俞家在陆家的刺激下,亲自背书,之前那些痕迹自然都扫过去了。 这个效果,比沂王预想的更好。他缓缓点头:“嗯。”停了片刻道,“差不多了。陆家人若明日还来,将他们捆了,弄艘船送回青州去。” 窦太监会意:“王爷说的是。他们这么闹,于王爷无大碍,夫人的面上却不好看。” 其实再由得陆家跪两天,更能对比,不过陆家人在门外一天,夫人的心情就坏一天。窦太监想着,笑道:“王爷如今也会体贴人了。” 沂王横他一眼,窦太监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赔笑:“老奴失言,王爷一向会,不过如今,是格外的会。” 说完不等沂王再使脸色,他笑着麻溜退出了书房。 沂王自书桌后起身,负手沉默望向门外,若有所思。 ** 兰宜隔日上午时知道了陆家人被“请”走的事。 她顿时松了口气。 她实在不愿与娘家人碰面,与恨怨没多大关系,一来,她能想象到若是见面,陆老爷自己矮不下做父亲的身段,必然强压着陆大哥与纪大嫂做出不堪言行,她丝毫不想与旧日亲人如此相对,她不想原谅,也不想报复,更不愿高高在上地弄出什么翻身打脸的戏码,既然亲缘浅淡,那就继续淡下去; 二来,陆家人追这么远,必然打着攀附主意,想将与沂王府的关系经营成从前同杨家一般,兰宜反感这条,尤胜于第一条。 这新的一世,她要听自己的,她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她不想再有那么多顾忌,再被圈在框架里,她用命挣出来了,她就不会再心软回头。 陆家已有千亩良田,不缺吃不缺穿,她不相见,别人也不敢轻辱,那就这样吧,这样最好。 这是窦太监报与她的,虽不用她同意,到底要知会一声,兰宜只点头:“我知道了。” 窦太监见她面色尚可,便去了,过了一刻,又回来,拿了封帖子。 原是康王派人送来的。 康王夫妇是昨天到的京城,沂王府已得了信,按照安排,沂王今天该去看望,据说康王是个老实人,未就藩前与沂王关系不错。 偏一大早时,寿宁侯染病,大夫开方子,其中有一根百年老参,寿宁侯府空有名头,家计一般,竟寻不出来,寿宁侯长子来求,沂王便带上孟医正和老参,亲自过府探病了。 跟康王的会面就暂时搁置了,不想康王为人客气,先送了帖子来。 “康王和康王妃娘娘下午过来,王爷走前留过话,下午应该能回来,老奴再打发人去告诉一声。这里先说与夫人,请夫人准备准备。” 康王妃既然同来,兰宜作为女眷,必然是要出面招待的。 兰宜接了帖子,看了看,问窦太监:“康王妃娘娘为人如何?” “是个和气人。”窦太监为她解说,“夫人别担心,康王爷性情敦厚,康王妃娘娘也是,康王爷从前——”他顿了顿,有点忍俊不禁,“常在王爷和太子间两头受气。” 有这一句,兰宜就懂了,是个真老实人。 康王行四,身为兄长,主动先到弟弟府邸来拜访,也可见为人不计较。 “康王府这次一起进京的还有一位二姑娘,今年十二岁了,康王膝下共有一子二女,皆为康王妃娘娘所出。”窦太监补充介绍,“听说,康王至今未纳过姬妾,皇上当年斥责过他,嫌弃他惧内。” 兰宜随口问道:“王爷之前不是也没纳吗?” 她对俞家的疑问始终未曾消失,有机会,就探查一下。 窦太监笑了:“那怎么一样。咱们王爷的性子,孤高而已,皇上清楚,再不会说他。” 兰宜无言,这真够偏心的,一样不纳妾,康王就挨训,难为他到处受气,还能和沂王来往。 窦太监继续道:“帖子上没说,不知二姑娘会不会一道过来,您心里有个数。康王爷这次带二姑娘进京,可能是想给二姑娘求个封号。” 各王府子女,名分上自然是龙子凤孙,但诸如王世子与郡主一类的封号都还是要先报宗人府,再求圣旨敕封才作数的,不然无论长到多大年纪,也只能叫声主子罢了。 兰宜心里浮现过沂王府的小王爷——这就不是正式封号,大约是年纪还小的缘故罢,还未请旨。 不知为何,兰宜现在不大想去思虑那件事,可能身在局中,发现她曾以为的平湖下面可能其实藏有大恐怖后,她出于人心本能的回避。 “嗯,我让善时备些点心。” 窦太监见她没有别的问话,便告退自去安排忙碌了。 沂王回来得有些晚,几乎是与康王一家同时进了府门,他便就势陪着一道到了正院,兰宜都未来得及接到通传,不过她打眼一看,就知道沂王与康王的关系确实不错。 以沂王的脾气,要不是真的不错,就算是兄弟,他也不会带到后面来。 兰宜有些踌躇,她是按照接待康王妃及二姑娘来做准备的,现在二姑娘确实一道来了,可康王也来了,她就拿不准自己的座次了。 沂王已先请康王一家在当地西边的椅子上坐了,然后他向东边走去——康王是客,也是兄长,他便没坐上首主位,瞥见兰宜尤站着,他顿了顿,道:“过来。” 示意予她的是他身侧的位置,东边第二张椅子,与康王妃相对。 这是两日以来,沂王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康王妃微露讶异,但什么也没有说。 兰宜也有点惊讶,她的身份不应与康王妃对等。她不由看向沂王,原是想确认是否弄错,但鬼使神差地,她的目光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往下在胸膛的位置溜了一下。 兰宜:“……” 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胡思乱想,完全是不小心,但等她飞快抬眼,再与沂王目光对上时,只见他眼神变深,挑了下眉。 兰宜:“……” 作者有话说: 要冷一下,发现肾跟使用肾还是要点时间及事件催化的,不然女主人设该崩啦。 第45章 康王今年三十三岁。 他的外貌与太子、沂王都不相同, 可能是肖母,圆脸, 身材微胖, 个子不高,眼睛不大,眉毛微微往下耷拉, 皮肤很白——比坐在旁边的康王妃还白一点, 穿着亲王常服,看不出多少亲王威严,整个人十分和善可亲。 康王妃也是圆脸,与康王有点夫妻相,不过要端庄一些,也更显敦厚。 都坐定后, 沂王先开口, 解释了一下迟归的原因,康王很理解, 连连点头:“应该的,寿宁侯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沂王道:“卒中。现在人救过来了,只是寿宁侯年纪大了, 大夫说, 恐怕今年冬天难熬。” 康王唏嘘:“寿宁侯快八十了吧?” “八十三了。” 此时的人能过到这寿数, 算极为长寿了。兰宜想起杨老爷来,他一跤跌下去,也得的是这个病, 他还未到六十。 “难为你还记得。”康王感叹一声, “亏得有你, 这京里的风气, 太炎凉了些,侯爵之家竟寻不出一根得用的参。我们都隔得远,太子常在京里,也不说帮衬一下——” “咳。”康王妃清了清嗓子。 康王收住话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又说错话了?罢了,幸好在五弟这里,五弟为人厚道,不会出去乱说的。” 兰宜:“……” 她怀疑这位王爷的感知有点问题,沂王,厚道? 她微微瞥了沂王一眼,只见他安之若素,丝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兄长对他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