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话 面对自己（4）

    奔跑的脚步没有停止过，季子昇锋利的言语太过犀利，犀利到黄天瑜即使眼睛看着路上的景物，画面还是呈现他冷漠的表情，歷歷在目。

    我做错了吗？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这是错的？

    泪与涕交杂在眼眶和鼻腔，连喘口气都非常困难。

    被秦逍抓着一直向前跑，也不知道跑去哪，她开始思考，是不是此时此刻也是大错特错？

    有一齣日剧是这么命名的，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情况稍微不同，但或许也可以解释现在这种情况。

    这是天性，人们的本体没有发觉，但总是在潜意识中逃避各种事物。

    只是当这种浅浅的念头化为实际行动时，你的每一步挣扎、每一步抵抗，都将会是拥抱自由的微薄之力，一点一滴积累成真正的救赎。

    当终于脱离了枷锁，曾走过的那些早已血流成河的道路，还是会忍不住一直往回看，心疼当初的自我。

    「快跑，不要回头看。」

    他急速抓起她的手。

    他叫她不要回头看。

    是因为后面有中国殭尸吗？好好笑，这里又不是鬼屋。

    黄天瑜闭上眼，只差没有边哭边叫逃离这个伤心的地方，眼角滑落一丝温热，好想赶快跑到出口。

    不知道已经被秦逍带离了多远，黄天瑜就是一直跟着他跑，跑到脚很痠也还继续跑，反正也不会比心还酸，心头又涌上一层苦涩。

    如果可以，多么希望带着她逃的是季子昇。

    如果可以，多么希望能再次听到他说一句：

    「出口到了。」

    明显感受到脚步放慢，最后停下来，闻到一股草和土的味道，黄天瑜才微微睁开眼。

    秦逍俐落将外套脱去，整齐铺在地面上，示意黄天瑜一起坐下，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欣赏最后的落日馀光。

    「欢迎光临，我的秘密基地。」秦逍灿笑，那金黄的光影映照他亚麻色的秀发上，看起来就像精灵一样。

    黄天瑜环抱着膝将半脸埋没，脸上的泪水早就在奔跑的时候被风吹乾，一阵乾涩让她忍不住揉眼。

    「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边看看夕阳。」秦逍仰着头，对着远方的斜阳叹道，「比起看星空，我更喜欢看夕阳。」

    此时的秦逍依旧是掛着笑靨，却好像被暮色染上一层忧虑，黄天瑜好奇的把头抬起，别过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白昼和黑夜交错的渐层，由明亮转为黑暗――」目光缓慢随着逐渐隐没的夕阳而落，留下一抹晚霞，「――是不是和此刻的心情很像？」

    好像真的是这样。

    「至少会觉得，还有这片天空懂我。」彷彿恍然大悟，她突然觉得秦逍似乎藏了很多秘密，同时又觉得他很了解她现在的心情。

    黄天瑜和秦逍的关係仅仅是朋友，就和他和季子昇一样，她不懂季子昇为何要执意抓着这点不放，还对着她大声嚷嚷。

    这种无理取闹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笑死我大牙，黄天瑜心里是这么想的。

    「等你准备好了，再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就像遇上了蓝粉知己一样，黄天瑜详细的将事情发生的经过一次说完，当然话中带点私人情绪，不过希望同样身为男生的秦逍，可以和她解释季子昇的想法。

    幸亏还有他，因为许靖那个人看起来很不靠谱，在店里第一眼就感觉出来。

    黄天瑜说的口乾舌燥，迫切想知道隐含的解答，心情也舒坦很多，之后的天空早已转为墨染蓝的色调，光线暗淡，但还是看的清楚眼前的景物。

    秦逍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别过头凝视着黄天瑜，「吶，还记得我说的条件吗。」

    「唔，记得。」被秦逍话题一转，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待秦逍沉默半晌，才静静听他缓缓而道：

    「我说，想要你完成我两个愿望。」

    「一个我已经用在那个，你所谓的子旻哥身上。」

    那天接过秦岳的亲笔明信片，秦逍在耳边轻声的言语是这么说的――

    ――借我看一张子昇哥哥的照片。

    多亏了网路发达，一张照片就有办法以图搜图、找到社群帐号、获得通讯方式。

    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

    「另一个――」

    秦逍将身体挪近黄天瑜，那眼神会勾引人魂魄。

    「如果你愿意的话――」

    越来越靠近。

    「可以请你当我的――」

    近到听的见呼吸声。

    「情敌好吗。」

    「什、什么？」太过震惊，黄天瑜倒抽一口气，瞪大双眼一脸狐疑盯着秦逍。

    「我说情敌。」不疾不徐，还故意加重后面两个字的语气。

    「你居然、居然喜欢季子昇吗？」

    「你终于承认你喜欢季子昇了吗。」

    不知不觉中被秦逍给套出话，明明前一刻才觉得他很讨厌。

    黄天瑜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能看着秦逍弯起嘴角，满是得意的表情，「哈哈，怎么这么可爱。」

    迅速抽离她的身旁，秦逍撩起自己的头发，朝着天空说道：

    「虽然知道他看不顺眼我，也不喜欢我来找你。」

    「但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我看的出来他非常非常喜欢你。」

    秦逍转过头，凝视着黄天瑜被夹带细沙的风而瞇起的双眼，「而你，也一样。」

    双臂伸到背后撑着身体，好让风可以从身体每个缝隙中流窜。

    「明明就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呢。」

    双手互相搓揉着，黄天瑜开始一点一滴理清楚他言中之意，自己才忽然发觉，好像从好久以前开始，她对季子昇的感情早已种下了一颗小苗。

    慢慢茁壮，茁壮到能伸出一大片的绿叶，绽放成粉红色的花朵，所以才会当遇到天打雷劈时凋零，痛就是这样而来的。

    如果没有那珠小苗存在，或许也不会太在意，然后哭成这副德性吧。

    「我觉得，当一个感情的催化剂，应该满有趣的。」没想到秦逍是这么想的，果然像一个精灵，在季子昇和黄天瑜之间施展化解误会的魔法。

    黄天瑜笑了，她似乎有点明白季子昇之所以会生气的原因。

    就是因为，太喜欢了吧。

    而她自己也是因为太喜欢他，才会急着想和他阐明所有的委屈。

    只是两个人都太过用力，用力到谁也不肯让谁，最后两败俱伤。

    「为什么你总是可以一直保持笑容，给身旁的人正能量。」黄天瑜张开乾涩的唇，声音还有些沙哑。

    秦逍再次望向远方，已是满天的星辰。

    「因为――」

    「――你是我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