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大将军 第27节
“阿榕,我的阿榕,落月村的宁榕。”每说一次,他的心就跟着痛一次,这一句话说完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落月村的人都葬在了他们村西头的荒地上。” 薛辞头都没有回,再一次骑马而去,只是这次,他仿佛已经没了生机。 第60章 复仇 落月村的村西头有一片新立的坟, 里面埋葬的皆是这次死去的村民。 得亲人收敛尸身的村民有幸拥有了独自的墓地,其他那些亲人一起死在这次事故亦或者尸体被毁辩不出是谁的人,则统统被官府的人一卷草席卷了, 埋在了一起。 薛辞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看过去,他既盼着能找到宁榕的墓,又盼着找不到。等他真的没有找到宁榕的墓地时,他才茫然而又无措地看向了那座集体大墓。 夜已深, 天空飘起大雪,只一会儿他便斑驳白头,林间风声呼啸,像是天地为之哀嚎。 他跪在了墓前,泣不成声, 天寒地冻哪及得上他心里的寒冷。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片刻的欢愉, 直到遇到宁榕, 他方知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能让他欢喜让他忧。他才明白, 这个世界除了黄沙漫天的苍凉也有绚烂多姿的喧嚣 可是现在这个人没有了,他的世界重归寂静。他拼命用手挖着墓土, 泪水混合着血水,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痛苦,身体上的痛楚哪里及得上心里的痛? 他的心像裂了一个口子,呼呼地灌着冷风, 吹得他瑟瑟发抖。他不停歇地挖着,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挖土工具。 只是当他看到挖出来那面目全非,脸上还带着恐惧与狰狞的村民尸体的时候, 他却放弃了继续挖下去的举动。 这些人死前已经不得安宁,他难道还要去打扰他们死后的平静么?他不能这么自私, 阿榕也不会许他如此做派。可是,他真的真的好想再见宁榕一面,哪怕是她的尸体。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宁榕残破的家里,找来所有宁榕用过的物品,全部堆到了床上,像一个小兽一样蜷缩在他们曾经安卧的床上,企图从这些东西上面找回一点曾经的温暖。 他错了,他不应该以为他们还有许多时光,便说也没说一声就离开。他不应该自以为将宁榕放在家里,不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就是在保护她。 如果早知道他们之间的时间只有这么短,他就是背着违反军令的错误,都要将宁榕带在身旁。这个世上哪里还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含着眼泪进入梦乡,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再次看到自己心爱的人。 第二日醒来,他在西头的荒地上再次挖了一个坑,将宁榕所有的东西都放了进去,立下了墓碑,上面用锋利的字迹写道“吾妻宁榕之墓”后,对着墓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阿榕,委屈你先待在这里,等我班师回朝,我就带你回家,从此我的家便是你的家,你我永不分离。” 他恋恋不舍地离去,带着宁榕的牌位,此去军营他必会为阿榕与这些死去的村民报仇。 雪越下越大,天地万物都已经变成了白色,上一次他离去时还春暖花开,这一次已是寒风漫天,可没有了宁榕,四季于他而言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薛辞回去后生了一场大病,足足过了半个月他才能从床上爬起来。爬起来的他变得形销骨立,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看的张铁柱无比的心酸。 他是在大将军走后才知道将军夫人也在这次被屠戮的名单里面,原本还想为李狗蛋说情的他,竟无论如何也不能面对大将军。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不能体会大将军心里的痛苦,便不能为了李力说情,他有什么资格呢? 张铁柱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大将军消瘦的背影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咳咳~”薛辞轻咳了两声,张铁柱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下令下去,三日过后我们进攻大屹的军营,为我们死去的战士还有百姓复仇!” “将军三思啊!刚刚经历战争,战士们都要修养,此时再战一场,未免力有未逮。” 薛辞深沉地看着他:“这些你不用担心,上次战事甲字号营队皆未出战,这次我会带着他们为所有死去的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将军,甲字号营队的战士都是您的亲卫队啊,就大屹那些蛮子如何需要他们出场?将军若是看得起我张铁柱,不如就让我带着我手下的战士出征吧,我一定会胜利归来,还所有死去的人一个公道的。” 薛辞看了张铁柱一眼,缓缓道:“不用,我的仇,我要自己来报。” 张铁柱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将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着自己的痛苦,倘若不让他带兵将大屹的蛮子杀回来,将军这心无论如何是不会安定的。 “请将军许我与您一同作战!” “诺!” 三日过后,薛辞带着军队杀了回去,不过数日时光就将大屹的军队杀了个片甲不留。 大屹举白旗宣告投降,在胜利的战场上,薛辞举着剑沉默望天。 天空飘过几片白云,上面好像倒映着宁榕的笑脸,他心中默念:“阿榕,我为你复仇了,若是你原谅了我,今夜就入我梦境可好?” 前些日子,他总是十分嗜睡,他总期待着能与阿榕在梦中相见,可是他始终梦不到阿榕。或许阿榕是在怨他没有为她复仇吧,如今他杀了所有伤害她的人,她可愿意再与他于梦中见面? 得胜归去后,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写成了奏折,上书圣上,这次战役的是非功过就交给圣上来定夺吧。 许是胜利赢过了大屹,薛辞这些日子的心情看着是好了许多,张铁柱这才再次凑上前来:“大将军,你看李狗蛋还在牢里面待着呢,自打他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后,他一直在牢里养着伤,那伤势至今未曾痊愈,能不能给他找个军医看看,他虽有过,但是罪不至死。算算他最多不过是个失察之责,受了这些惩罚,已经够了。” 张铁柱还是想再说说情,薛辞又是咳了两声,低头沉思:“等班师回朝之后,我会将他交给圣上来裁决。” “可他到底是大将军您的人,只要您愿意,您完全可以将他保下来,若是将军连他这个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手下都不愿意保护的话,往后还有谁会真心愿意跟着大将军您?再说狗蛋他也不是故意的……” 张铁柱到底也不是一心为了救李力,他更多的是担心大将军因为这件事情寒了所有他手下人的心。 “够了,铁柱,我知道李力他不是故意的,但这并不是他逃脱惩罚的借口,我会保住他的性命。” 张铁柱不再说话,能保住狗蛋的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离开薛辞后,张铁柱来到了大牢里面。 李力趴在稻草铺着的石床上瑟瑟发抖,她的臀部被打得开了花,可是她却一直拒绝所有人为他上药。这些日子以来,这伤势一直好了坏,坏了好,直到这两天才勉强结了痂。 她的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干裂,她微眯着双眼,将头瞥向张铁柱的方向,声音细弱而又沙哑:“你来了啊。” “是啊,我来了。”张铁柱的眼里有一丝疼惜。 “大将军还好么?” “到底是伤了根基,大将军的身子时好时不好,不过军医说大将军年轻,好好养着身子会好的。倒是你,怎么一直不愿意我安排的人给你上药?” “我自己来就好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气若游丝,可依旧坚定。 “罢了,我也无法勉强你,我向大将军求过情了,将军说会保住你的性命,大将军的心里到底还是有我们这些跟着他的人的,只是你这次犯的错实在是太严重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知道么,因为你的错误,将军夫人也死在了这次的屠杀里面,大将军险些疯了,我想他大抵是不想再见到你了。” “是么……”李力的语气有些悲伤:“可是再来一次,我依旧不会后悔做这样的决定,大将军才是我要保护的人。” “你疯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张铁柱不可思议。 可李力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什么,夏虫不可语冰,张铁柱永远不会明白大将军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为大将军除去了他身上的污点,他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令人敬仰的大将军。 张铁柱叹了一口气,只嘱咐牢头好好照顾李力,便离开了。 这次战事之后,边境会有一长段时间的安静,大将军也会班师回朝,他希望大将军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被陛下责罚吧。 半月过后,陛下的责令薛辞回朝的指令终于下来了,薛辞带着宁榕的牌位,领着一众将士回京师了。 看着满天的黄土,薛辞心中默念:“阿榕,我带你回家了。” 而此时正为包子痊愈而开心的宁榕一家子丝毫不知道,就在包子生病的这一段时间里面,薛辞居然回来了,还未她立了一个坟墓。 大抵她会有一段时间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她正为着在县城里生活而烦忧,至于村子里,她与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回去了。 第61章 回家 “老爷, 老爷,怀远回来了。” 小韩氏挥着帕子疾步匆匆地走回了屋子,大厅里薛国公端坐在堂, 很是正经的模样,可不停摸着胡须的手却昭示着他心湖的泛滥。 他的嫡子薛怀远回来了,算起来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自己的大儿子了。 “那孽子回来就回来,你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他瞪了一眼自己的继室, 再一次板正自己的坐姿。 小韩氏抽了抽自己的嘴角,却很快又摆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这不是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怀远了么,我这当娘的心里面高兴。这一高兴就难免有些失态,老爷你不会怪罪我吧。” 薛国公却没有再呵斥她:“你且坐下等吧,晚宴都已经准备好了么?还有怀清那小子回来了没有?他不知道他大哥今日归家么?” 一想到自己的小儿子, 薛国公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回来了回来了,他大哥回来这么大一件事情, 他怎么会不知道?”一听丈夫念叨起自己的小儿子, 她忍不住为他辩驳, 可事实是她才刚刚派了侍从去寻自己的儿子。 薛国公闻言喷了一口气,却不再多言, 哪想小韩氏却忽然看着薛国公欲语还休的样子。 国公皱起了没有:“你做这姿态作甚?丑!” 小韩氏差点一口气没噎上来:“怀远回来是回来了,可是我听手下的人说,怀远的手里捧着一个牌位,一路带着回京的, 我这心里就是毛毛的,老爷你说,怀远他不会把那灵位带回来吧?那灵位上的人到底是谁啊?我这里一点头绪也没有。” 薛国公一听眉头就拢到了一起散不开了。 不久, 薛辞就捧着灵位回来了,只是他竟然直接越过国公爷, 捧着灵位就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薛国公一看大为恼火,大声询问道:“你这手里抱着的是谁?让你连你自己的爹都看不见了。” 薛辞这才抬起了头,看着他爹和自己那个蛇蝎心肠的继母,面无表情道了一声爹娘。 薛国公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样对待你一年未见的爹娘的么?” 薛辞却并未回答他爹的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开头道:“这灵位是我的娘子,我带她回家。” “什么!”薛辞的这句话不亚于石破天惊,如同一道炸雷炸在了薛国公的头顶。 “你再说一遍那是谁?” “是我的妻子。” “我怎么不知道你娶了妻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这个做爹的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娶了媳妇,这天下还有这个样子的笑话么?”薛国公气急,这个儿子越是长大就愈发地不听他的管教。 一旁的小韩氏闻言心里却乐开了花,薛辞娶了妻好啊,妻子死了更妙啊。只要坐实了他这个妻子的地位,往后京城里哪一家高门大户的姑娘会愿意嫁给薛辞做继室的? 只要认了这个死去的妻子,他往后的继室便只能往小门小户里面找,平白地让他少了一个助力,这真是妙啊。 于是她掩住心中的窃喜连连拉着国公爷:“老爷你息怒息怒啊,怀远他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你且听他一言。” 哪想她这样的劝慰没有安慰到国公反而让他愈发怒气高涨:“他能有什么苦衷?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他这是不告而娶,无媒无聘便为奔,那是哪门子的妻?哪门子的?” 虽然凭着他们家的权势并不需要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但也不能随随便便便娶回一个女人,更不要说是一个死了的女人,这要让他的儿子往后如何再娶? “咳咳,我此生只认定阿榕是我的妻子,我们是有婚书的,更有媒婆为我们做媒,还有阿榕的爹为我们作证,我们是合法的夫妻,并不是无媒无聘的野合。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阿榕。” 说完,薛辞拿出一块洁白的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灵牌上的灰尘,仔细得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这个灵牌能入他的眼。 此时此刻的薛国公这次回过神来看自己的嫡子,这时的他才发现一年未见,自己的儿子竟然清减的厉害,脸上既没有rou也没有血色,衣服空空荡荡地挂在他的身上,仿佛一阵风吹过来便能将他吹倒一样。 那时不时传出的的咳嗽声让他知道儿子的身体已经不复曾经的健壮。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明白为何一年未见会有如此的变化,可他仔细看去才发现,儿子的眼睛竟然是一片死寂。 他心下大撼,再也不与薛辞辩驳,想想竟觉自己找不到什么能与儿子交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