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301节
此事倘传到外头去,估计外来的少年也不会少。 能参与这样的盛事,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 就在少年们雄心勃勃参加驸马选拔时,御史台进内务司抓走官吏若干,其中就包括徐家的女婿,一位任职御药房的官员。 徐家女回娘家哭诉,那御史台岂是人呆的地方。听说便是好人进去,也能给你扯上一二十桩的罪过。 就在徐家还未想出对策时,朝中六部连同翰林院皆有官员被御史台依律逮捕。这其中,也有数位徐氏子弟。 徐大舅道,“御史台纠举百僚,原是份内之职。程御史升任左都御史有段时间了,他一向为人霸道,这是要给帝都官场提个醒了。” 徐老夫人急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咱家孩子可进去的不少!你倒是想个法子!你二弟可是进去了的!” 徐大舅也很急,可急有什么用?御史台拿人,必然证据确凿,二弟的外宅都被抄净了!还有那些被抓的族人们,没一个争气的,这才当差多长时间啊! 徐大舅道,“我已打发人去御史台打听了,母亲莫急。” “我能不急么?”徐老夫人恨声道,“说不得是那姓程的记恨前事,这回特意抓咱家人作法。” “抓了有百多人,咱家人才占几个?” “你是不是傻!不向着你亲娘,反向着御史台!”徐老夫人最听不得忤逆之语,当下老脸一沉,“要是有眼色的,也该知道咱们徐家是太子舅家!便是看太子面子上,也不该动咱家!” 徐大舅满嘴苦涩,这朝中岂如母亲所言这般?事实上,清流一直瞧不起外戚,那位程御史更是目下无尘、高高在上。 一时,徐家下人打听消息回来,“御史台的御史们都在办案,眼下也打听不出旁的。小的们想给几位爷送些吃用之物进去,都被拦下了。不管是说好话还是塞银子都没用,那御史大门,委实铁打的一般。” 徐大舅打发了下人下去,徐老夫人再等不得,她老人家威风凛凛的一拍桌子,“明儿我就进宫!” 这种朝中大事,不是一个妇人进宫就有用的。 徐妃先跟儿子商量,荣绵皱眉,“二舅竟然也牵涉案中?他才当差多长时间,还没两年吧?” “定是冤枉的。你二舅那人,要说才干不出众我信,毕竟人外有人。可你说他不守法度,我不信,他不是那样人。”徐妃道,“你明儿问一问御史台,到底怎么回事,莫要冤枉人才好。” 荣绵学习政务多年,近年他已经在跟着父亲处理政事,他非常了解御史台的办案程序,“若无确凿证据,御史台是不会直接抓人的。若是辅助调查,当天就能出来。二舅既然没被放出,必然涉案。” “咱家人能跟旁人一样么?” “有什么不一样?”荣绵反问。 徐妃急着,“那是你亲二舅,能跟无关人一样么?” 荣绵有些不悦,“母妃也知是我亲二舅呢。眼下御史台还没定案,若案子定下来,果然罪证确凿,那才好看哪。” 荣绵十分正直,坚决不肯为二舅走后门。但他耐不过母亲的哭求,答应打发人送些吃用之物给二舅送去。 鉴于此事太过丢脸,荣绵没好意思让姜颖准备这些东西,他令徐良娣准备的。徐良娣听说二叔竟然被御史台抓起来了,也是吃惊极了,“二叔管着奉宸院,奉宸院专司皇家园林、行宫等事,这能出什么错呢?” “别说这些了,备些东西给二舅送去,也省得让母妃挂心。”荣绵也猜不出管管园林皇庄能出什么事叫御史台逮了进去。 徐良娣立刻让宫人收拾东西,吃的皆是些易存放的点心,用的就是洗漱被褥之物,她颇通人情,与宫人道,“别收拾太好的,就细棉布的就行,在那地方倒比丝绸实用。” 待东西准备停当,荣绵令内侍送去。 约摸半个时辰,内侍怎么去怎么回的,还带来程御史的话,“程大人说这些东西御史台都有,不必殿下担心。二舅老爷的案子简单,有上一两天就能审问清楚,还请殿下放心,无需挂怀。” 徐良娣忍不住说,“东宫的东西御史台都不收?!” “是。”内侍道。 荣绵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内侍恭敬退下。 徐良娣看向荣绵,这御史台胆子也太大了! 荣绵道,“程御史向来公正无私,他一惯是这样的性情,是我疏忽了。” 徐良娣无语,“您可是太子!” “正因我是太子,才要容得下忠正之臣。”荣绵道,“既然说一两天能问清楚,那必一两天就能有结果,不必担心,御史台鲜少用刑的。” 第二天,徐珠听闻此事,早朝后特意找到荣绵,再三道,“殿下,此事殿下切不要插手。即便有此垂询,也一定告诉御史台,一切秉公处置。” 徐珠心下一暖,“表兄你也听说了。” “是啊。殿下,不要让任何人损害您的声誉。御史台素来公正,倘经御史台查实,一律按律处置。这没什么好说情的,也绝不可姑息犯官。” 一旦太子维护徐家,那些暗处窥视的势力就会寻找到太子的弱点,他们会有无数种法子投太子所好,也会有无数法子利用太子的弱点掌控太子,进而cao纵太子。 御史台也在第二天就给太子殿下送了结果来。 的确不是什么大罪过。 奉宸院本身管理皇庄园林行宫,也难有什么大罪过。但显然徐二手笔不小,他不过当差一年多,就把陛下的猎场给出租了,租给周边大户行猎游玩,连猎场的树都卖了不少。 很会给自己创收,所得不多,也就十来万银子。 毕竟,除了皇家猎场,皇家还有园林,还有行宫。 连带徐家女婿的案子,御史台担心东宫牵挂,也一并先审了。这位女婿管的是御药房,干的事也简单,先收一笔银子,撤下了御药局用惯的药商,然后,宫中主位的药御药局不敢懈怠,毕竟主位用药都有太医院太医亲自看着煎,药材好坏,太医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旁的用药都换了次等。 这位女婿所获也不多,十来万而已。 程御史态度温文,亲自将两件卷宗交给东宫,还特客气特有礼貌的问,“殿下还有关注的人没有?只管告诉臣,臣先令下头审他们,也让殿下放心。” 荣绵紧紧握住卷宗,不知是受不住程御史这虚伪的态度,还是被徐家给气的,他脸色铁青,“不必了。程大人按轻重缓急来吧!” 去岁江南案,贪墨千两就是死罪。 连求情余地都没有。 今次帝都案一发,哪怕六部都有官员被捕,但大家都将目光放到徐家身上。去岁陛下可没对江南犯官容情,就看皇帝陛下如今要做何处置了? 徐大舅按捺不住对兄弟族人的担忧,家中又无我商议,只得去找了长子徐珠。 徐珠刚回家,见父亲在等,不问既道,“父亲做好辞官的准备吧。” 徐大舅一惊,徐珠将披风解下挂到木施上,自己倒了盏温茶,坐下道,“今日徐家就是去岁郑家,去岁清流如何围剿郑家的,徐家都是一样的。 父亲不要让陛下为难,还有家中女眷诰命,一并主去请辞吧。” 徐大舅脸色泛白,瘫在椅中,良久方打起精神说,“官职诰命不足惜,就是你二叔你姑丈,难道就这样葬送了?” “去岁江南官员,有的是比他们贪的少的。当时求情的大有人在,陛下饶恕了吗?去岁不饶,今年难道要饶?饶了徐家,就害了陛下。会让陛下千秋万代背负偏私外戚之名。” 至冬日,在御史台加班加点,废寝忘食的审问下,各逮捕官员纷纷结案。御史台呈上审问卷宗结果,按律当如何判处。 荣晟帝望着奏章上一排排的人名数字,去岁那支裁决生死的朱笔握在掌内,不知为何,却沉重的难以着落。 咬一咬牙,荣晟帝搁了笔,令人找来齐尚书商议。 荣晟帝道,“去岁你们就劝过朕,这些犯官固然可恶,若有些真心悔改,也该给他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齐尚书道,“臣没这样劝过陛下。” 荣晟帝一想,还真是。 去岁齐尚书的观点一直是,杀之以儆官场,以正君威! 荣晟帝道,“朕实在不忍心,卿有没有旁的办法?” 齐尚书道,“臣肺腑之言,去岁如何判,今年一样。臣知道人非草木,陛下有心疼的人。可如果陛下今朝心软,内阁必要反对您有偏颇之心,于陛下威望大损。陛下先行朱批,任何时候都不能做有损君威之事。臣再帮您想法子。” “有什么法子?”荣晟帝追问。 “陛下怎么忘了,眼下已过秋斩之时,若处斩,得明年秋了。这还有一年的时间,寻个大赦天下的由头并不难哪。” 荣晟帝眼前一亮,忍不住笑了,“卿真乃俊才也。” 齐尚书也笑,“陛下可切莫将此事告知旁人,不然在他们心里,臣就是大大的佞臣了。” “诶,朕深知卿之忠心。” 齐尚书笑,“那臣就讨嫌再多说一句,即便大赦,陛下不可对徐家施恩太过。能捡条命回来就烧香吧,他们真是给陛下丢人哪。” 想到徐家这些丢人现眼的家伙,荣晟帝也颇觉晦气,“哎,不提了。” 于是,荣晟帝大笔一挥,皆准御史台所奏。 朝中顿时一片称颂之声,而在儿媳与女儿的哭诉声中闻知次子女婿皆被判死罪的徐老夫人,当时便支撑不住,两眼一番厥了过去。 御史台再次上本,以徐氏族人多贪鄙不法事为由,请陛下免除内务司总管官司。御史的理由也很充分,去岁郑家就这么办的。 同时,御史上本,请陛下削徐家诰命。 去岁时,郑家也是这么办的。 荣晟帝终于体会到被架火上烧的滋味,万般无奈下,荣晟帝咬牙,“郑家是国之外戚,徐家妃妾之族,岂能一概而论。” 御史道,“徐家是太子外家,贵妃娘家,非寻常妃妾之族。且退一步讲,皇后娘家都严以对待,妃妾之家难道就能宽恕了吗?请陛下对外戚严格管理,此次追查,徐家犯官贪墨克扣的银两就达百万以上,导致的损失难以估计,这样的家族出身,就是徐总管自己也没脸再管理内务司了吧。” 徐大舅在经长子提醒后,已有辞官的准备,此时踉跄出列,主动辞官。 短短两年之内,清流一口气将郑徐两个巨大的外戚家族赶出朝堂,当下神清气爽,难以言喻。 就是帝都官场,经御史台这一整顿,也是战战兢兢、人人自省,生怕被御史台抓到把柄。 宫中荣烺听闻此事,也是大赞御史台做事漂亮,称程御史不愧国之柱石,非得有这样的人,官场吏治方不至败坏。 史太傅深以为然。 郑衡在家得知荣晟帝同意将一干人犯悉数处斩的消息,颇是震惊。 这位陛下能有这样的魄力? 不可能。 就凭太后过逝,若不是荣晟帝对身边人清洗,他后来丢不了那些东西。他总觉着太后安排的肯定是坏的,是另有意图的,可太后安排的人如何,他自己亲选的又如何? 自己选了一窝贼出来。 那为什么陛下会同意处斩一干犯官呢? 这样一来,徐家犯官可真是要人头落地的啊。 啊! 原来是这样。 郑衡立刻明白陛下会同意处斩的原因,是时间。 今年秋斩以过,到明年还有一年,陛下是想这一年内想由头赦免徐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