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是一种超能力 6
接下来的日子,我由衷期待与阿镜的每一次见面,尤其是晴明神社之约,几乎变成一只伟大的旗帜,吸引我不停往前奔跑。 但这份期待并不是爱情,只是因为阿镜身边待起来很舒服自在,让人不自觉想靠近而已。我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意图,也不奢望我们的关係有任何突破。 约定的日子到来,我们约好下午一点在晴明神社口见面,参观完神社之后再去麵包店吃下午茶。 我提前抵达,张望一阵,这时间参拜的人极少,也没看到其他台湾人的踪影,我松了一口气,站在神社外等待。 一点零五分,阿镜气喘吁吁地奔过来,「抱歉,我迟到了。」 「没事,你早上在上课吧,辛苦你衝过来了。」 「谢谢你的体谅。」他喘了几口气,「我们进去吧。」 晴明神社虽然不大,但毕竟是晴明的故居改建而成,简直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博物馆,里头有许多值得一看的,例如画着五芒星的鸟居、式神的雕像、一条戾桥……无不令人想起《阴阳师》书中描绘的场景,真的是圣地啊! 我看了看晴明井中的五芒星,读出解说牌上的文字,「晴明桔梗……」 阿镜对我秀出了手机画面中桔梗的照片,「这就是桔梗,真的很像五芒星的造型呢。」 「好美。如果能看到这种花就好了。」 「没问题的吧,如果你六月还在京都的话,来这间神社就看得到了。」 「希望我能存活到那时候啊。」 「你觉得有困难吗?」 「我也不知道……」 恐怖的过往如魅影纠缠,我心烦意乱,担心起许多事。本来想在「坂本家」撑过最穷困的时期,等解决燃眉之急再找一个更符合理想的工作,但后来投的履歷都没得到青睞。现在,又有一种渴望继续跟阿镜共事的贪婪心情…… 我走向赛钱箱,把据说会带来好运的五日圆硬币投进去,摇响铃,按照二礼二拍手一礼的规矩许了愿:『请保祐我顺利平安地在日本活下去。』 阿镜也参拜完毕,我们走向摆着许多御守和祈愿绘马的社务所。 我烦恼着要选哪个御守才好,转头寻找阿镜的身影,他正仰头看着高掛头顶的绘马。定睛一瞧,原来每一个绘马都是名人写的,例如演出《阴阳师》电影的演员野村万斋、冰上王子羽生结弦,以及《阴阳师》系列小说的作者梦枕貘。 阿镜紧盯着梦枕貘所写的绘马,半张着口,眼看口水就要流下来。虽然我对他的兴奋感同身受,但看到平时稳重的他完全化为小迷弟,还是忍俊不住。 一旁身穿红白巫女装束的女性走了过来,客气地问他:『需要帮您拿下来吗?』 『可以吗?』阿镜双眼发亮,『拜託了。』 巫女拿桿子勾下绘马,阿镜双手捧住,『谢谢,谢谢!』 他笑吟吟地读着绘马,我也上前一探究竟,上面写着: 『「欸,晴明。」 「怎么了,博雅?」 「这个世间是多么美丽啊。」 「那都是这片天地在咒的加持下如此完满啊。」梦枕貘』 简单几句话道尽晴明和博雅感受到的圆满感,直指深远的境界,真是太精采了。 阿镜像在抚摸毛小孩一般把绘马抱在胸前,「很棒的话吧?我忽然好想成为这片绘马。」 「这可不行!」我脱口而出,「这样我们上班会很累!」 「哈哈,我说笑的。」 他一次又一次地读着绘马的文字,平时深邃的眼眸变得清澈无比。这彷彿是他卸下偽装的纯净状态,让我捨不得把目光从他的身上转走。 「阿镜,我帮你跟它拍个照吧?」 「好主意,麻烦你了!」阿镜把手机交给我。 拍完照,他满足地把照片设成手机桌面。 「谢了。你要拍一张吗?」 「好。」 拍完后,阿镜总算心甘情愿地把绘马交还给巫女。 我回到琳瑯满目的御守前,选了桃子除厄御守,希望晴明大人保祐,让灾祸真正离我远去。 阿镜买了印有晴明桔梗图案的绘马,他没有当场祈愿掛上,而是收进背包里,「我要留下来当纪念。」 「好主意。」 「谢谢你陪我来。」阿镜笑得好耀眼。 「我才要谢谢你。」 「我们去麵包店吧。」 「走。」 「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这对话彷彿成了专属于阿镜和我的暗号,我们都很重视这暗号,不需要刻意提醒,就自然地用暗号沟通。儘管这个想法只是我一厢情愿,仍让我心底充满奇特的喜悦。 「就是这家店,只有星期五到星期日营业,其他日子都公休。」 阿镜带我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家欧风小店。店内人满为患,每种麵包看起来都精緻可口,我犹豫了半天,看阿镜已经选定,才慌忙夹起奶油可颂和起司麵包,上前把两人份的餐点结了帐。 内用区只有六张桌子,这时间正好是下午茶的热门时段,我们很幸运地坐进最后一张空桌。 我们面对面坐着,拿起刀叉,『『我开动了。』』 起司麵包重新加热过,奶香浓郁;奶油可颂奶油清爽,可颂酥脆扎实,我不停地讚叹:「好好吃!」 「是吧?」阿镜吞下口中的麵包,优雅地擦了嘴,「其实我本来不爱吃麵包,来京都之后,才知道日本最爱吃麵包的行政区就是这里,到处都有卖好吃的麵包,结果就爱上麵包了。」 「居然是京都吗?我还以为会是东京之类更西化的地方。」 「很意外吗?」 「嗯,总觉得有点反差。可能是因为我还跟京都不熟吧。」 「这算京都给人的刻板印象吧,等你多待一阵子,就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了。」 阿镜说完,抬起头,瞄了我背后一眼,脸上闪过诡异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復从容。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店员正在引导想要内用的客人排队候位,队伍中有个大婶毫不掩饰地瞪了过来,彷彿要用目光将我们赶走。 我不禁感到紧张,把起司麵包狼吞虎嚥,但麵包体太乾,我不小心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还好吗?」阿镜问。 我松开捂住口鼻的双手,「嗯,不小心呛到而已,不好意思……」 他放低音量,「chihiro,你是在顾虑排队的人吗?」 「嗯,有点……」 「看来你和我一样啊,会为了后面有人排队而焦虑。」他用温厚的嗓音说出了不可思议的话。 这句话又如温泉一般渗入了我的心灵,我怔怔地望着他。 「我说错了吗?」他问。 「没有,我是有点焦虑没错……」 「喝点牛奶,缓一缓吧。」 他把加点的热牛奶推到我手边,慢条斯理地切着他的培根麦穗麵包,我也依言喝了口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