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2 夜谈

    「睡不着。」他语气冷静，看得出还精神奕奕。

    「是吗？我也睡不着。」

    百合漓顺手摘了一隻百合花递给了黎奕生，纤细的阴影打在少年身上，他抬头凝视着她的笑，接过了花道：「你好像很喜欢白色。」

    少女愣了一秒，看了自己睡裙的顏色再将注意力放到白百合上，她也没想到，自家庭院的百合花不只一种顏色，可她却还是下意识地选择白色。「嗯，很喜欢，奕生你呢？喜欢白色吗？」

    「不喜欢。我喜欢黑色。」

    你喜欢什么顏色？黑色。这是个很平常的对话与回答，但百合漓一点都不觉得黑色适合他。应该说，黎奕生比她更加配得上白色。他就该站在纯白下，散发着光芒。

    「白色很美喔，我觉得比黑色更加适合你，不试着喜欢看看吗？」

    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问着黎奕生：不试着喜欢看看我吗？

    开玩笑的，不过少年现在都不知道她是真傻还假傻了。再不然就是跟他还有白诺混久了，心思都变得细腻縝密了，随意一句话，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都值得深思。

    「好。」少年这么答道。

    百合漓笑得满意。「不知道学长跟学姊最近过得怎么样，应该都在忙大学的事情吧？」

    黎奕生蛮意外少女会主动提到那个人。「嗯，差不多。」

    「好期待八月份，可以一起去森凯学长家读书。」

    「期待可以见到他？」

    「不是，是期待跟你一起读书。」

    就是这种意外的坦率，才令黎奕生无法招架。

    「你不在意他们的事情了吗？」

    「一开始会，就算嘴上说没事，但心情多多少少会低落。不过现在是真的不在意了，反倒是希望他们的感情能顺利，毕竟两人都是我喜欢的学长姊呀，不是吗？如果因为感情不如自己期望的那般而去疏远他们、讨厌他们，那学长姊们岂不是太可怜了？」

    她真的好温柔啊。

    黎奕生这么想着。

    他也想多跟她待在一起，不过他更不想要八月份的来临。一旦百合漓进到了潘森凯家，看到了那个人，是不是就不想再跟他当朋友了呢？

    黎奕生心里完全没个底，他不知道潘森凯会如何跟百合漓说那件事，也不知道百合漓之后会如何看待他。

    算他拜託了，倘若他能再多奢求些什么的话，就让百合漓依然开心快乐，不要被他给影响。

    「八月初我可能有几天没办法跟你一起读书。」

    「嗯？为什么啊？」

    少年沉吟片刻道：「……有些事要忙。」

    「好，我知道了。」百合漓像是没发觉什么似得回以一笑，动了动自己的腿在空中小幅度地摇晃。「不过，奕生去森凯学长家真的没问题吗？」

    黎奕生眼神一沉。

    「啊......对不起，我是想说，你们会不会有些尷尬之类的？」

    「没事，我们的关係没有不好，只不过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就越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黎奕生垂了头，他是打从心底轻视自己，觉得自己懦弱。每次只会故作镇定，佯装自己不在意过去的种种，但内心却比谁都还耿耿于怀。

    「奕生。」

    少年微微抬起视线，发现少女早已离开他旁边。她整理好裙襬，双脚蹲在他面前。

    「你别蹲——」

    「奕生，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喔。比起尷尬，我更害怕你不理我。任何事情总是唯唯诺诺的，想说只要不被其他人讨厌，我怎么委屈自己都可以。」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样根本不快乐。就在我真的下定决心要改变时，昔日的恐惧又无时无刻拉扯着我，这个时候，有个人出现了。他告诉我不用害怕，一切都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想做什么都儘管去做，不用担心。」

    「那个人就是你啊。」

    少年没有打断她，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我相信你知道森凯学长是个怎么样的人，同样的，学长也暸解你的个性。或许曾经有过疏离，但你们一定心知肚明对方正在关心着自己，只是谁都不愿坦诚相见。」

    「双方无止尽的僵持，你们两人肯定都不好受。那为什么奕生你不先往前跨一步呢？难道你真的希望一辈子都跟森凯学长处于这样的状态？等到哪天自己后悔了，才惊觉两人的关係已经到达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这样不是得不偿失吗？」

    百合漓语气不慍不火，但她觉得连她都鼓起勇气做到的事，为什么黎奕生做不到？他总是鼓励她，但却没办法推着自己向前。

    少女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地跟少年讲清楚。

    「奕生，我希望你能为了自己而活。不必有太多顾虑，也不用迁就于谁，只要顺着自己的意就好。」

    「这样才会快乐。」

    夜风习习，冰清晢晢的白光柔焦了她的笑。黎奕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并不是哑口无言，更不是恼羞成怒，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扼杀掉自己的情感。

    不论怎么控制，他还是好喜欢她啊。

    但是……

    『怎么可能啦，奕生他不可能会喜欢我的。』

    算了。

    「合漓，谢谢你，我会找时间跟潘森凯聊聊的。」

    「嗯！」少女喜出望外，很高兴黎奕生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进去屋内吧。」

    「好。」

    屋子内很安详，聊了那么久的天，百合漓也累了，不久后便沉沉睡去。少女和少年躺的位置不远，一开始都没什么异样，可十几分鐘后黎奕生忽然感觉身上一重。他缓缓睁开双眼朝右下方看去，一隻彷彿轻折就断的细白手臂搭在他胸口上，而旁边的少女早已睡去，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黎奕生勾起嘴角，拉了自己的薄毯子盖到少女身上，再小心翼翼地将放置在他身上的手摆正。

    夜很静，但少年的心却有千万句话呼啸而过。他瞥眼看了少女几秒，心又平静了下来。

    「晚安，合漓。」

    黎奕生轻喃，不知道少女的潜意识是不是接收到了这句话，她的唇边也浮现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