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救赎

    「虽然是只长话短说，但大概就是发生这样的事。我曾经这样对奕生，小百合你应该很生气吧？当下的我，脑袋乱到快要炸开了，什么冷静、理智，完全都被情绪给左右，甚至连自己表弟变了个样都不知道。」

    「最可笑的是，奕生变成那种令人心疼的模样，居然是我造成的。」潘森凯握紧拳头，声音颤动着。「即使被我埋怨，奕生他还是很替我着想，没有一天是不陪着我的。」

    「他从国小就喜欢吉他，也很嚮往未来的社团也跟吉他有关。可自从我mama离开后，奕生不论做什么事，都是跟着我。选择热舞社，多半也是因为这样。明明他一点都不快乐，我却无法为他做任何事情。」

    「算我求你了……小百合，我求你帮帮奕生好吗？」

    「我不想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少女这才真正懂了表兄弟之间的关係，既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就必须带他走出过往。

    「学长，现在的我，已经听完你们的过去了。」

    他紧张地嚥下口水，等待百合漓的下文。

    「但我完全没有讨厌你。」

    潘森凯抽了一口气，眼泪如潺潺溪水不断下滑。他心情五味杂陈，到底是他能够被原谅？还是百合漓过于善良？他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只觉得无比庆幸;庆幸自己能够认识百合漓，然后，被她的一句话给救赎。

    「森凯学长，你知道奕生现在在哪里吗？」

    「……应该就在发生车祸的那个转角，毕竟是几年前的今天发生的事。」

    少女点了点头，下了个决心。「抱歉学长，我现在要离开了。」

    潘森凯知道百合漓要赶过去，感动地莞尔，也将自己所期盼已久的希望寄託在她身上。「拜託你了，小百合。」

    潘森凯交代少女一些事情后，少女便连忙赶去。他看着自己mama的遗照，心想着百合漓的气质真的跟女人挺相仿的，怪不得他当初会那么想认识少女。

    他看了一眼时鐘，发现那个时间快到了，所以就打了通电话给黎奕生。

    「喂？」

    「小百合现在正过去找你。」

    「......」

    他只说了一句话，电话便被黎奕生给掛了，想必既震惊又担心吧。他不知道百合漓会怎么将黎奕生拉出过去的梦魘，但他相信，只要是百合漓一定没问题。

    毕竟百合漓是黎奕生看比潘森凯珍贵的人。

    百合漓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这么做，而且一个不小心便会刺激到黎奕生，她不敢去想像他崩溃后的模样，可如果不用强硬一点的手段，是真的没办法拉他一把，毕竟那个心魔缠了他那么久，要在瞬间放下是不可能的。但不论多么困难，她都愿意放手一搏。

    少女来到了那个地方，果不其然见到了黎奕生。少年看起来惆悵又焦虑，似乎在担心些什么。

    『学长，请问你mama都是怎么叫奕生的？』

    『小奕，她是这么叫的。』

    「小奕。」少女动起脚步，轻轻柔柔地唤着，却带着觉悟。

    黎奕生抬起头，脑袋遽然空白，昔日最可怕的场景重现，正刺激着他的神经。

    『小奕！小心！』

    「你别过来！」他看着发光的绿人，冷汗逐渐湿了背脊。

    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就算当时他穿越了马路，但依然遵守着交通，只在能行走的时间动作，可还是遭受到伤害了。

    那个伤害，从此让他跌落了地狱。

    「奕生，我走过去。」

    「不要！别过来！」黎奕生想衝出去，可他竟然发觉自己的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因为他害怕，如果再度跨步出去，会不会下个受伤的人就轮到了百合漓？

    「没事的，相信我！我会好好地到达你身边的！」百合漓强忍着眼泪，一步一步稳稳地朝他前进。她希望自己能有那个力量去守护他、保护他。

    打从他们相遇开始，黎奕生就不断对百合漓伸出援手。她害怕，没关係，黎奕生会陪着她。她退缩，也没关係，因为黎奕生会推着她向前迈进。

    同样的道理，因为有她在，所以黎奕生也不用畏惧。

    她会带他离开深渊的。

    「看啊，我这不是好好地走到了吗？」少女停在少年面前，笑靨如花。

    「你怎么—」短短几分鐘，黎奕生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心跳已经不知道漏了多少拍。不过，好险她没事。要是少女也有个万一，他也活不下去了。

    「森凯学长都跟我说了。」

    黎奕生心脏一震，他颤抖着，体内guntang的血液彷彿剎那被冰冻。完蛋了，她知道了。百合漓知道了他令人唾弃的过往了。她也一定会......讨厌他的。

    「我、我......」黎奕生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就算开口了也只是徒劳。

    「辛苦你了，奕生。真的辛苦了。」

    「誒？」黎奕生瞠目结舌，忍耐已久的委屈想完全释放出来，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可以。他就得继续陪着潘森凯痛苦，他不行拋下潘森凯不顾，绝对不行！

    少女看见少年隐忍却又快矜持不住的神情，内心更加地不捨。「奕生......你、你可以哭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笑不出来的时候，就别硬逼着自己了。我可以替你笑！任何时刻都可以的......」

    「合漓，你不会懂的。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撑过来的，已经习惯了。」

    「反之，如果少了这罪恶感，我会活不下去的。」从前那斑驳的血跡、气绝前的嘱託，依然歷歷在目，并且会化为枷锁拴住他的一生。

    「阿姨她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死她的......」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噩耗却还是缠上他了，狠狠地勒在他脖子上，告诉着他，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就算拿自己的命来抵都不够。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百合漓心如刀割。「奕生，你真的觉得，森凯学长mama的死，是因为你吗？是因为保护你出了车祸，所以才离开的吗？」

    不是，并不是！

    黎奕生其实很委屈，他长年憋在心底的话，没人能听他诉说。

    但他又能怎样？

    「可是……」

    「所以算我拜託你，不要再活得那么痛苦好吗！」百合漓拍着自己的胸脯，嗓子都哭哑了。「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人停滞不前！耽溺于过往的美好，导致你在之后因愧疚而没好好活过！」

    「我求你放过自己好不好！」

    「你觉得森凯学长的mama希望你这样吗！」

    黎奕生一愣，回想起被他应是尘封已久的记忆。

    『小奕，森凯就拜託你了。』

    『阿姨很对不起你，但是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阿姨会一直守护你的。』

    『小奕，阿姨希望你能幸福的过一辈子。』

    她是笑着的，是笑着说这些话的。并非将潘森凯托付给他，而是要他好好活下去。

    黎奕生任凭眼泪流下，声色呜咽。「我是能被原谅的吗？」

    「嗯，可以的。」百合漓语气柔软，像是一跟羽毛轻轻落在他身上，也像是一种安抚。

    「合漓......谢谢你。」

    百合漓神色愣愣，泪水又扑簌簌流下。

    「不客气喔。奕、奕生，不客气......」她抹着眼泪，笑了出来。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做到了，她成功将她珍视的少年带出过往了！

    从此，他再也不会被梦魘缠身，能好好地为了自己而活。

    百合漓相信，黎奕生偶尔还是会有阴霾笼罩的时候。不过没关係，她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云翳拨开，让他重新被暖光覆盖。

    只要她在，她就会尽全力让他笑着。

    稍晚，黎奕生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打开电灯，倒在柔软的床上，觉得今天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他不清楚潘森凯是怎么把那件事跟百合漓说的，至今，他还是有些畏惧，但他想要趁着今天，将想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告诉潘森凯。

    上一秒还这样想着，下一秒身体便飞快地动作。

    「奕生？」

    黎奕生忐忑地将手机贴在耳畔，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开始泛红。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