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历史小说 - 不夜坠玉在线阅读 - 不夜坠玉 第58节

不夜坠玉 第58节

    说罢他深深看她一眼,走出了洞府。

    很快师萝衣就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石床之上,有一个转灵阵。

    因为朱厌,姜岐比平常修士要敏感,觉察出了师萝衣体内的心魔,在用转灵阵在慢慢消耗她的仙力。

    晚间姜岐才回来,他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捏开了师萝衣的唇,想要将魔种喂进去。

    师萝衣拼命反抗。她知道魔种是个什么东西,魔种是魔物的内丹,吃下就大概率会入魔。若说自己因心魔入魔,还能有一分自我和清醒,吞吃魔种只会令她彻底变成一个怪物。

    吃下的魔种是什么,她就会变成什么,毫无心智可言。

    她咬住姜岐的手指,咬得鲜血淋漓。

    姜岐的手指触到她的唇舌,顿了顿,冷漠道:“不想吃?你没得选。我当然不会把低贱的魔种给你,这是是九尾天狐的内丹,朱厌告诉我,这是神域的东西。”

    师萝衣满口的血,拒绝吞食。

    姜岐竟然没再继续强迫她,抽回手,看着满手的血,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灵阵也是神域的东西,师萝衣已经越来越虚弱。

    晚上月亮升起来了,她已经没了动弹的力气。姜岐把她抱起来,抱到洞府之上,天边有一轮孤寂的月亮。

    她被姜岐锁着手,靠在他怀里:“你看天上的月亮,还有脚下的村庄。”

    师萝衣也倔强得很,她打不过朱厌,自认倒霉。天下间也没人能单打独斗杀朱厌,但她不想成全姜岐,她不愿听话,索性闭上眼睛。

    半晌,姜岐笑起来。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师萝衣蹙眉睁开眼,发现他凑得很近,在看她。

    “看什么,看我像不像师桓?”她想起他上辈子的话。心道就是像,气不死你。

    姜岐眼里那点真心的笑浅了,变得虚假起来,他嗤笑道:“是啊。”

    姜岐直起身子,离师萝衣远了些。他看向村子,幽幽道:“待魔种入体,你会把他们都杀光吧。”

    师萝衣心里说不慌是假的,但她更不希望姜岐得意。她知道吞食魔种有什么下场,若真有那一日,她在屠杀百姓之前,或许会先了断自己。

    也不知蘅芜宗的长老和弟子们怎么样了。

    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人之将死,心里纷乱的东西很多。她想了想不夜山,又想了想茴香和涵菽,最后想到了卞翎玉。也不知道他平安回到不夜山没有,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若自己死了,他会被安排得好好的,去她为他买的宅子里平安度过一生。

    他或许也会因为自己的死伤心,但还好,卞翎玉虽然有点喜欢她。可幸好只是一点点,这样他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两个人耗了三日。

    第三日,师萝衣已经在姜岐手上咬出了三个伤口,姜岐也不知怎么回事,没让伤口愈合,也没强行给她喂进去九尾天狐的魔种,有时候在窗边,看书饮茶,他仿佛笃定他与朱厌天下无敌,他有很多时间和师萝衣耗。

    师萝衣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朱厌本体在哪里?”

    姜岐意外地看过来,他就像曾经在宗门里那个师兄,笑容温和道:“这么多天,你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话。它的本体……我自然不会告诉你。”

    世间人人都会伤他,但朱厌不会。

    再过两日,尸妖就全部练好了,南越会是天下的罪人。

    然而当晚,姜岐在内室,被心窝绞痛惊醒,他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他抖着嘴唇:“不可能……不可能,朱厌来自神域,我养了它这么多年,它灵力已经恢复,谁能伤它?”

    朱厌若死了,他又会变成以前那个平庸的修士。

    姜岐冷着脸,走出内室,师萝衣还蜷缩在石床上,转灵阵中,她俨然已经像个凡人,再没一丝灵力。

    心口绞痛还在继续,姜岐知道朱厌有危险,自己必须过去驰援,若加上自己这三分灵力,朱厌或许有救。

    他咬牙,盯着自己手上的牙印,生怕出变故,这次强行把魔种喂进了师萝衣口中。

    师萝衣已经没有力气挣扎,更何况姜岐也觉察到死亡阴影,根本就是要和她同归于尽。

    姜岐在师萝衣xue道上一拍,魔种被强行喂了进去。

    姜岐抬手收回转灵阵,他走出洞口,最后回眸望了石床上的少女一眼。

    她衣裙在石床上铺开,虚弱至极,也显得很可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日清晨,他在早课上第一次见她。

    少女站在晨光中,冬雪消融,春枝发芽。

    姜岐心里生出一种冲动,他几乎脱口而出:“我若能活着回来……”

    他说到一半,停了口,终究没说下去,他冷着眉眼,迈步消失在月色中。

    满门血仇,他就算能回来……也不可以回来了。

    第50章 重逢

    姜岐走出去没多远,看见了一处结界。

    空中的少女渐渐显出身形。

    卞清璇冷冷道:“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拿了朱厌的灵力。”

    “卞清璇?”姜岐拔剑,冷笑,“滚开,否则我杀了你。”

    “一个仰仗朱厌灵力的废物,也敢同我大放厥词。你既然认得朱厌,那你为何不问问,它在神域见了我,是否也得忌惮三分?”

    树影沙沙,暗藏剑影。

    太阳快出来的时候,卞清璇收回神器,姜岐已经倒在地上,只剩最后一口气。

    卞清璇肩上也全是血,骨头断了两根,她同样伤得不轻。但总归她赢了。

    她这几日蛰伏在外,自然听见了整个过程。她居高临下看着姜岐,道:“你憎恨师桓?可惜,就算小孔雀撒了谎,师桓也到底是为众生牺牲。就算你族人无辜,也间接害死了一百五十二条人命。”

    “更何况。”卞清璇顿了顿,嗤笑道,“师萝衣可不会说谎,她笨得很,会打会杀,唯独不可能会骗你。”

    姜岐呕出一口鲜血,执着地看向卞清璇:“你到底……是什么?”

    为何就算他有朱厌的三成灵力,却杀不了眼前这个人,他甚至来不及去朱厌身边,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晨光倾泻了一地,卞清璇抬手,苍白的手指收走了他最后一口气。

    “既然你快死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

    “吾名……青玹。”

    ……

    卞清璇没有去追姜岐的残魂,没了朱厌之力,那缕残魂翻不出什么风浪。

    而说出这个久违的名字,连她自己也有些恍然。

    许久以前,神殿之上,女子喜悦而泣:“吾儿青玹生来带神印,大祭司占卜,吾儿是带领我族复兴脱罪之人。青玹,你将是我赤焚一族的王。”

    露珠顺着叶片,掉落在地,卞清璇眸中的轻嘲一闪而过,她收敛起所有情绪,步入洞中。

    迎面,一个少女跌跌撞撞从洞门口跌出来。

    卞清璇的手比脑子还快,接住了她。怀里身躯guntang,卞清璇意识到是谁,僵硬了片刻,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萝衣师姐怎么了?看上去很不好受啊?”

    师萝衣软软滑坐在地面。

    她感觉很不好,一夜过去,九尾狐的魔种已经开始起作用,她身上没有半点儿仙气,比她前世入魔的邪气还要旺盛。

    她隐约觉得丹田中很疼,可回过神来,又不完全是疼。

    热流在她四肢百骸中乱窜,让她几乎要烧起来,比真火灼烧还要难耐。

    师萝衣渴极了,这才迷糊往外跑,想要找点水喝。她意识到撞了人,听到声音,像是卞清璇,可是这会儿魔气在她身体里交织。她不仅觉得热,认出面前的人是仇敌,她还生出了一股子杀意,抬手便朝卞清璇攻击。

    师萝衣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卞清璇冷笑道:“师姐就算堕魔了,也还记得恨我,清璇真是感动。”

    卞清璇一把将师萝衣提了起来,手搭在师萝衣脉搏上,半晌,面上的笑意消失,有些凝重。

    她这几日在外面,师萝衣和姜岐的话,她有的听到了,有的时候在忙着布阵,听得模糊。只知道姜岐要给师萝衣喂魔种,但没听到是何魔种。

    卞清璇越摸她的脉,脸色越难看:“蠢物!他竟然把九尾狐的内丹给你吃。”

    卞清璇也没想到朱厌手中还有这样的东西。她看了一眼天边,自己杀掉姜岐,想必卞翎玉那边也应该杀死朱厌了。她对付三成朱厌灵力的姜岐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卞翎玉只怕伤得更重。

    师萝衣出事瞒不过他,卞翎玉只要没死,很快就会追来。

    她得先带着师萝衣离开这里。

    崖下,犹如断裂天堑,一个洞府便建在这里。

    蘅芜宗在极北,此地却是极南的一个小宗门的思过崖。

    一群山怪把屋子打扫好,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卞清璇往洞里看了一眼,师萝衣已经昏迷两日,她暂时封住了九尾狐的内丹,但今日封印失效,师萝衣快醒了。

    卞清璇知道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应当是万魔窟,可她毕竟是神族,骨子里的冷漠和高傲不允许她和魔物为伍。

    她找到这处断崖,崖下是瀑布。

    师萝衣身边那个叫做茴香的精怪很麻烦,世间花灵木灵虽然弱小,可是耳目众多,探听消息容易。

    卞清璇怕百密一疏,特地挑了这座寸草不生的断崖。除了山石,这里只有水,他们想找过来恐怕不容易。

    卞清璇盘腿坐在洞外,望着瀑布和断崖,崖上吹着狂风。师萝衣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姜岐阴差阳错给她喂了一剂猛药。就算是卞清璇,也没法把内丹取出来,师萝衣一半概率会融合魔种入魔,另一半概率……师萝衣融合不了魔种,会死。

    死了,神珠也没了。

    卞清璇蹙着眉。

    兴许卞翎玉有办法,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卞清璇不可能让师萝衣回去。原本卞清璇打算用幻境令师萝衣入魔,如今却不得不赌那一半的概率。

    洞内师萝衣已经醒来,九尾狐的yin意在掌控她的身体。

    她被卞清璇封印在榻上,此时神志不清地在哼哼唧唧。

    卞清璇本来在闭目养伤,耳边全是师萝衣的哼哼声。她试图忽视,不搭理师萝衣,良久,气血逆流,灵力没有运转成功,她一口血从喉间吐出来。

    她看着那口血,脸色阴翳。

    九尾狐的天生魅惑能力,比他们赤焚一族更盛。师萝衣的声音还没停歇,她的娇吟已经开始趋近痛苦之意。

    卞清璇冷着脸走进去,咬牙道:“你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