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贵 第63节
所以再是交情淡泊也是亲姐弟,在她看来,如今母亲们那一代的争斗早就过去,现如今…… 秦照至少该关照几分她这个做jiejie的,怎么也不至于为了外人来与自己反目的。 可秦照做了什么? 他先是偏听偏信,闻家那个丫头找他告状,他立刻就杀上门来兴师问罪,后又完全不听她的解释,也不肯与她叙旧多说,更是直接放狠话来恐吓威胁于她? “你是被闻家那个丫头片子灌了迷魂汤吧?”她激动的尖声斥责,“什么叫我跳出来生事?我是你亲jiejie,我都是为你好,你跟那个丫头之间的就不是好姻缘,我是想……” “你是想挑拨闻家与本王反目退婚,毁掉沈阅,最好是将她逼到无路可走,下场凄惨,以泄你心头之恨。”秦照毫不留情,直接拆穿她正在精心装饰的谎言。 华阳郡夫人哪想他会如此油盐不进。 但对方的话,正中下怀,说到了她心坎儿上…… 她在出嫁之前,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天子娇女,跋扈惯了,又不受什么管束,就是因为一直以来过得都太顺风顺水,无论在京还是去了天水之后都从没看过任何人的脸色,也就导致她其实不太会掩饰自己真心真实的想法。 秦照言辞犀利,她眼神又是明显的一个飘忽闪躲。 但是短暂的心虚过后,她便是梗直了脖子,像是一只不服气的斗鸡:“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那个贱人害的我这些年如丧家之犬一般有家不能回……我恨她还恨错了?她死了,那是她活该,我心里的这口气喘不顺畅,当然也不会叫她的女儿好过。” 兀自发泄完,她又满是怨念的看向秦照:“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要去与他家结亲……” 很多年前的旧事,又是事关江山朝堂的大事,秦照其实很没耐性跟一个目光短浅也没有任何大局观的泼妇说道,但是这个人上来就矛头直指,对上了沈阅,又叫他不得不直面这个泼妇。 他强忍着脾气打断对方的话:“善待闻氏一族,是当年闻氏死后父皇允诺给予他们的补偿。你发疯归你发疯,当真还要闹到父皇英明尽损,死后才晚节不保吗?” “补偿他们?凭什么补偿他们?”华阳郡夫人却像是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听不懂人话的疯子,突然又狂躁的发起癫来,面目近乎扭曲的叫嚣:“那一切都是那个闻氏活该!要怪就该她自己生了那么一张狐媚子的脸,到处招蜂引蝶,那祸事本就是她自己招上的……父皇,还有你们,你们真正应该补偿的是我,是我你们知道吗。” 若非这人与他的确沾着一半的血亲,秦照觉得他会当场斩下此人的头颅。 他十年戎马,阅人无数,但这种不可理喻的疯子,的确还是头次打交道。 等着对方发完疯,他才又不紧不慢冷冰冰道了句:“可当初大晟皇帝当面向父皇开口讨要的就是我大越皇室的公主,当年若是真叫你去……你肯?” 华阳郡夫人再次被他噎住,表情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秦照看着她这副又蠢又怂又没担当的模样,就又讽刺的冷笑出声:“身为一国公主,你既担不起这个身份应负的责任,至少也该心怀感恩,老老实实躲起来继续吃白食。闻家没人欠你的,这天下也没人欠你的,甚至父皇他也不算亏欠你。当然,若你就是一定要找个人来埋怨……那你还是埋怨他吧,怨他当年为什么没本事倾尽一国之力名正言顺保下你这个长公主的头衔,硬起腰杆儿去直接和大晟人宣战!” 秦照这番话,其实已经有点大逆不道了。 他对他的父皇,从来都是尊敬的,直至这一刻也是如此,他能明白当年的大势所趋和当时国力之下他父皇的无能为力,可—— 做为一名父亲,最终却未能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这的确也应该算是他人生的致命败笔! 华阳郡夫人则是直接被他这番话刺激的红了眼。 她愤愤盯着秦照,无力反驳对方的话,也不敢像是秦照这样直接出言对先帝不敬。 胸口起伏半晌,她忽的就想到了什么一样恶劣的咧着嘴笑了:“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了,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我出现在京城,因为你害怕!闻家的那个贱人,她那短命鬼的夫婿尸骨未寒她就转投了别的男人怀里,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这件事,你们都没敢叫那个小丫头知道吧?你是怕我的出现会将她的丑事翻出来,到时候她那个女儿也就再不是什么清白矜贵的名门千金了。说我只为一己之私,你还不是一样,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你是怕被人戳你的脊梁骨吧!” 她越说越兴奋,像是突然发现踩住了秦照的七寸一样,眼睛里都迸射出兴奋的光,狂笑起来:“要说还得是他们闻家的女儿有本事,母女俩都是红颜祸水,你这回京也没多久啊……怎的就被那么个小丫头迷得五迷三……” 话音未落,秦照已经忍无可忍。 “长赢!”他怒喝一声,再连多看这疯癫妇人一眼都嫌脏眼睛,转身便走。 一直抱刀立在院门处的长赢神色一凛,一个箭步上前。 电光石火之间长刀猛然出鞘,他双手握刀,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一斩。 明明隔了两丈开外,华阳郡夫人看见朝向自己挥起的大刀,已经惊恐的连连惨叫。 长赢这一刀,自门口处的台阶劈下,却不知是他这刀的材质太过刚硬勇猛了还是因为得了他雄浑内力的加持,地面上一排铺地的青石在刀口与刀锋震慑下裂开一大片,直碎到了华阳郡夫人脚下。 院子里一片乱石飞溅。 男人挥刀时斩下的刀锋甚至远远将华阳郡夫人高高盘起的发髻削掉了一小片。 华阳郡夫人抱着脑袋,原地跺脚惨叫,等到砂石落尽,她人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眼神里再不复前一刻的嚣张与癫狂,只用恐惧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愣愣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背影。 虽然觉得和她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但秦照咬咬牙,最终还是再次回头。 他站在门下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看着院子里狼狈虚脱的女人,冷冷道:“家国大义之事,你理解不了,本王也不强求你必须去懂得。你可以蠢笨,可以无知,甚至自私狭隘都没关系,没人管你,但是就有一点,本王今日警告你——别拿你的无知无畏去肆意诋毁中伤那些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理解的人。” 华阳郡夫人依旧是不服气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无知无畏,抵死不改。 最初一刻的恐惧过后,她眼中甚至因为秦照的话而再次染上怨毒的神色。 秦照看在眼里,只余深深的失望。 他说:“别再招惹到那个丫头跟前,本王这个护卫的刀指哪儿劈哪儿,准的很。” “你……你这是在恐吓我?”华阳郡夫人虽是拿出了最强的气势,开口时候也气若游丝,甚至浑身都在发抖。 “你说是,那就是!”秦照也不多说:“还有,一月之内,滚出京城,别叫我再看见你作妖!” “你……”这就又触及到华阳郡夫人的痛处了,她怒目圆瞪:“我若是不走呢?” 秦照一字一顿:“那便长眠于此!” “哈……哈哈……哈哈哈……”华阳郡夫人愣了片刻,然后就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癫狂的大笑出声。 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她这才勉强止了笑,嘲弄着再次冲着秦照挑衅:“即使你是父皇的嫡皇子,即使你如今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你杀我?别说你我同宗同源,你杀我天理难容,就哪怕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你还敢为了那个小贱人草菅人命不成?” 秦照意有所指的环视一眼她这院子,语气依旧波澜不惊:“皇家玉牒上,你早就是个死人了,让一个死人消失,你觉得对如今权势滔天的本王来说会有多难?” 华阳郡夫人就只是华阳郡夫人,宁嘉在京城有自己的长公主府,可是她如今回来,却只能委屈自己暂住在这方狭小老旧的院子里。 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现在的她,拿什么跟秦照比? “本王言尽于此,记好了,一个月!”华阳郡夫人恍惚了一瞬,就听秦照继续道,“多一天我也不等!” 她再抬起头时,长赢已经收刀入鞘,同时吹了一记嘹亮的口哨。 很快,两个亲卫自两侧抄手游廊上出现,主仆一行与来时一样,又是雷厉风行的消失。 等出了明月小筑,秦照的脾气与脸色甚至比来时都更差了,又交代长赢:“她不是个会听人劝的,盯着她,她若是胆敢试图接近闻家的人或是再去找那个丫头的麻烦,一个月也不用等,随时结果了她!”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053章 醉酒 秦照走后, 华阳郡夫人还瘫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而卢mama,则是自秦照出现那刻起就被吓成了软脚虾,既没敢往上凑,甚至也始终没吭一声, 这会儿更是自顾不暇。 然后被堵在后院的人, 眼见着看守他们的那两个凶神恶煞走了, 这才有几个丫鬟婆子互相壮胆结伴寻了过来。 “卢mama,刚才有两个煞神把宝金和宝银两位姑娘打晕扔后院……”一群人浩浩荡荡结伴来告状,人才出现在回廊上就有人扯着嗓子嚷开。 结果话到一半,脚步和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院子里华阳郡夫人面目狰狞的回头,一记眼刀扫过去, 歇斯底里的怒吼出声:“滚!都给我滚!” 华阳郡夫人这些年确实没吃什么苦。 先帝为了藏住她的身份, 给她寻的夫婿虽然名声不显, 但是由郭贵妃推荐亲自选定, 是郭家挑出来的人品样貌方方面面都不错的族中子弟。 郭贵妃自然更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又给了足够的银钱产业傍身, 可保她一生金尊玉贵, 安稳顺遂了。 所以,即使后来不做公主了,她被称作是皇家宗室的远亲嫁去了天水的郭家, 在得了郭贵妃的亲口吩咐后, 那边的人也都捧着她, 供着她。 这些年, 她依旧是嚣张跋扈,高高在上的, 对底下人更是不屑一顾, 颐指气使。 现在这副尊容, 算是毕生最为耻辱与狼狈的时刻,又被一群奴婢当场撞破,她自是气急败坏,眼神疯狂恶毒的几乎能够杀人。 那些个丫鬟婆子见了她这等模样,自然也是后悔不该沉不住气的找过来,恨不能自己就是个瞎的,再被她一吼,连忙又逃也似的赶紧往后院跑。 华阳郡夫人坐在地上,倒不是不想起来,实在是她确实被长赢的那一刀吓飞了三魂七魄,此刻两腿虚软,根本就爬不起来。 咬牙切齿的转头瞪向还且跪在门内的卢mama:“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卢mama连忙咬牙爬起来,跌跌撞撞冲过去。 将她搀扶起身,似是闻到一股难闻的sao臭味,狐疑的低头一寻,就看地面上居然湿了一片。 好在华阳郡夫人自己本身也被吓破了胆,并未注意到身边人瞬间嫌弃的眼神,主仆两个互相搀扶,一点点挪回了屋子里。 这整个宅子的下人,有些是一直在京替郭贵妃打理产业的,也有华阳郡夫人此次自天水带回来的,但这些人里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就只有卢mama。 卢mama原是郭贵妃给女儿寻的乳母,华阳郡夫人离京时,先帝只准她带走了这么一个知情人。 虽说眼前这位主子就是她自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可是给一个小孩子把屎把尿和伺候一个失禁的成年人…… 这其中差别也是很大的。 为了保全主子颜面,卢mama强忍着恶心,甚至脸上都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的先找了干净衣裳给她换了。 等卷了脏衣服出去,勒令底下丫头直接烧了,又吩咐人烧洗澡水…… 她再折回屋里,就关了门,忧心忡忡道:“主子,安王殿下今非昔比,如今他手握重兵,连宫里的陛下都要避其锋芒……奴婢瞧他今日这的确是来者不善,不像是随便说说,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华阳郡夫人恨恨瞪着她,“她说不让我呆着我就得走?这天底下还轮不到他做主。我看他是被闻家那个小狐狸精下了降头了,为了替那贱人出头,居然登门来恐吓我?” 听这意思,自然就是铁了心的不肯走了。 卢mama十分了解她脾性,只听这个口风就知多说无益。 她张了张嘴,又觉得没有必要白讨一顿骂,索性也闭了嘴。 院子里台阶地面都被拆了,等伺候完主子沐浴,她就声称要去找几个工匠修补院子,套上马车出了门。 这车夫并非京城人士,是他们自天水带来的,状元街这里离着宫城不远,卢mama让车夫先将自己送到宫城边上的一家绸缎庄,然后又给了他个地址,叫他照着地址去找人牙子牵线雇几个人明天修院子。 车夫知道在主子面前就她能说上话,自然也是不敢多问,随后又驾车走了。 卢mama却并未走进绸缎庄去,而是走到前面围绕宫城挖通的回水河岸边,往前又走了一段,沿着一处台阶走下河堤。 那下面,被台阶分开两侧,右侧一群妇人在大声说笑着洗衣服,左侧那边今日恰是停了一艘坏掉的小船,占了地方。 卢mama神情警惕又焦灼的扯着脖子张望了一番,发现小船后面有个垂钓者,终于心思定了定。 又一次张望四周,确定附近没什么可疑人等,这才凑了过去。 垂钓之人斗笠压得很低,不太容易看到容貌,只看他端着鱼竿的手,指骨修长,关节凸起有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