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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说你三更逝 第8节

    那道清越的女声依旧在充斥着瘴气的山谷间回荡,岁杳身形几乎与那枚嵌进崖壁中的缝隙融为一体,而她越听底下的动静,越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

    在某个角度下,岁杳放出去的神识借着天然迷障的掩护,往下又小心地探了探。

    身着素衣的女子单手持剑,突然察觉到什么。

    按理说,周身笼罩在如此强度的毒瘴之中,除非修为差距真的过大,不然常人很难发现有被刻意掩饰过的另一个修士神识的存在。

    更何况,如果不是提前有准备,少有人会去留心观察头顶上方的位置。

    可偏偏,正是身处于眼下的环境中,莫晚音突然抬眼,视线在嶙峋怪石之间搜索几圈过后,逐渐锁定在了头顶上方,那枚嵌入在崖壁的逼仄缝隙上。

    “……”

    “岁杳师妹,是你吗?”

    莫晚音偏了偏头,接连询问几声。并没有得到准确回应之后,她顿足片刻,将那柄名为“溯月”的长剑收至腰侧,竟是同样抬手勾在一块岩石中向上爬去。

    动作利落干脆无比,这一幕若是落到剑阁那些个将其奉为流月仙子的弟子眼中,怕是要大跌眼镜了。

    于此同时,听见从下方传来的淅索动静,岁杳将探出去的神识收回,盘坐在缝隙中沉默了片刻。

    “……”

    先前,在即将被逮个正着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同样看清了笼罩在迷雾中,那双清冷又姣丽的眼睛。

    岁杳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道声音熟悉了。

    那分明是由那位飞升去了的莲华仙子在当年钦定的下一任剑阁接班人,流月剑道的亲传弟子,与东璃首徒齐名的流月仙子,莫晚音。

    同时,她也是——

    《黑火》的女主角。

    作者有话说:

    修为等级设定:练气(九重),筑基(前、中、后、瓶颈),金丹,元婴,出窍,洞虚,大乘

    *

    不搞雌竞哈,小莫人很好的,美女贴贴罢了

    原著中男主也没有感情线哈

    第8章 赚了赚了

    在认出那人的一瞬间,岁杳原本紧绷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的情绪稍微松了几分。

    可随后,她听着底下莫晚音迅速上爬的摩挲动静,又忍不住疑惑。

    在岁杳的预想之中,能跟九琉星草扯上关系的无非就这么几个人——顾辞舟那个杂种,他手下的爪牙走狗们,千机门的掌门长老(不过这位在现下的时间点中是不会出现的,暂且略过),再勉强算上一个先前偷渡进后山的妖修,还有陆枢行。

    所以她先前所做的一切警惕准备,都只是为了跟这些人抢机缘。

    岁杳没想到的是,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了莫晚音。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岁杳“认识”莫晚音,而莫晚音却不一定知道她。

    上辈子的时候,岁杳从未与这名真正意义上前途无量的流月仙子有过什么交集。

    毕竟,莫晚音是莲华仙子钦定的继承人,未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下一任的剑阁峰主。她跟陆枢行,他们是归为“天之骄子”的那一类人。

    用《黑火》书中的原话来说,仙门与凡家有云泥之别,而仙门之上,修士与修士亦有区分。

    处于云端之上的修士们,是底层修士穷极一生也无法追逐、不可触及的。

    至于莫晚音,与其说她是女主角,不如说在这本剧情跟男主角都有大病的小说中,她是少有的正常角色。

    开始,在陆枢行还是正常人的时候,她跟对方同为东璃派的门面,虽说由于各处五行峰与剑阁两个山头,导致他们的交集并不太多,平日里相见也是能问候几句的关系。

    原本按照寻常故事的逻辑发展,男女主在下山除魔救世的途中相遇,在一段段的危机或欢笑声中,逐渐了解、暗生情愫,最终天之骄子们携手共度仙途,也算是一段佳话。

    然而,《黑火》不是寻常故事,它就是一本有大病的,报复世界的黑暗流小说。

    还没等陆枢行再下山历练,他就因黑火变异而烧死了一名同门弟子,那之后,厌恶嫉妒他的同门与家族里意欲夺权的血亲们,便联手将这位正道首徒拉下神坛,彻底摧毁。

    后面的剧情也都知道了,陆枢行被放逐宗门,沦落聻狱,被碾碎全身骨头与血rou,像条狗一样开始了他的悲惨丑鬼生活。而莫晚音则下山带队除魔,在一次次危机中硬抗起“东璃首徒”的称号,成为世人口中称赞不已的下一任领袖人。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谈情说爱?

    莫晚音坚韧,勇敢,自强不屈,在一些事上偶尔有些固执,但无伤大雅。

    只可惜,在这本书里,不是因为你人够好,就有一个好结局的。

    ——事实上可以说,在这本书里,没人能有好下场。

    后期陆枢行堕魔归来,率深渊邪魔们打上山头,红眼的魔头视世间为蝼蚁,众人在他眼中只是丑恶的玩物。

    莫晚音在见证了这位昔日陆师兄的疯狂屠戮行为之后,对其彻底失望。她无力阻止东璃派的灭门惨剧,最终一人力扛几个魔修的进攻,自爆丹田在门派战争中与邪魔们同归于尽。

    综上,岁杳只能说,这狗日的天道坏事做尽,迟早被人捅破个窟窿。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

    直到片刻之后,骤然出现在岩壁缝隙外的莫晚音看见她,轻声喊了一句“岁杳师妹”。

    岁杳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她也没说话,就这样眨巴眼睛盯着莫晚音看。

    莫晚音一时怔了下,“师妹没事吧?抱歉,骨七长老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路上因为不熟悉山路耽搁了些时间,不过好在终于找到你了。”

    她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浸染药物的面巾,递了过去。

    岁杳道了声谢。

    刺鼻的药水气味贯入鼻腔,但与之对应的,已经折磨了她有近两个时辰的瘴气终于不再能肆无忌惮地往她身上钻。

    岁杳深深吸了一口腥辣的药味,只觉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

    “我们赶紧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师妹你能站得起来吗,我扶你。”

    当即,莫晚音架起她的手臂就想要向下爬,“思过崖不能御剑,只有一条直上直下的通道小路。陆师兄应该已经等在那处了,我们过去会合就行。”

    岁杳整个人怔了一瞬。

    下一秒,她竟是急迫到直接开口问道:“陆枢行也来了?!”

    莫晚音并不清楚岁杳的言灵体质,只是被她突然激动起来的态度弄得有些困惑,“骨七长老有事要处理不能亲自来,他开始是先联系的陆师兄,让他下山来寻你,只是当时陆师兄在与众长老们议事,随后骨七长老才找到我的。开完会的路上,陆师兄听弟子们说了这件事情,就也一并跟来了。”

    完犊子。

    切身在这鬼地方待了两个时辰,岁杳万分清楚笼罩在思过崖底毒瘴的本质。

    那陆枢行是什么易燃易爆的危险体质啊,就算头戴有面巾,这点药物能够防到什么时候?上辈子他就是在思过崖底堕魔的,一旦陆枢行受到瘴气影响,在这种地方提前迎来了灵根暴动,那到时候不就全完了?

    ……不过,有机会也说不定。

    岁杳目光在眼前的莫晚音身上转了一圈。

    光凭她现在的修为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是如果,再加上一个流月剑道莫晚音,她们联手的话,有没有这个可能,直接将堕魔的陆枢行扼杀在思过崖底下?

    那时,位面不会再被摧毁,东璃派不会灭门,眼前的莫晚音也不会死,问题从根源上迎刃而解。

    “……啧。”

    非必要的话,岁杳不太想杀人。

    不然她也不会将“帮一把陆枢行”纳入自己的规划中,甚至抢回那株九琉星草,努力将其拉回正道了。

    只可惜,陆枢行不争气,如果他真在这个时候堕了魔,趁早除掉他,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岁杳狠狠闭了闭眼睛,心念微动间,她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对策。

    躬起身,刚准备从缝隙中爬出来,却见下方莫晚音蹙眉打量了一番她身体,接着抬手输入些许灵气感受了一番她此刻的脉络流通。

    “师妹,先别动。”

    莫晚音放下手,语气中带上些肃穆,“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吗,你要突破了。”

    岁杳的动作顿在原地。

    ……

    陆枢行孤身立于那片雾瘴之中。

    狰狞翻涌的乱象从他视野中呼啸而过,他向前伸出手,看见自己皮肤溃烂没一块好rou的手掌上,森然惨白骨节戳出血rou,又从其上燃起一团火焰。

    黑色的火焰,流淌着腌臜油墨般,令人作呕的色彩。

    陆枢行不受控制地向外咯血,咳了一会,他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用指骨开裂的手掌撑起身体。此刻他的脚底下,一名样貌陌生的修士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陆枢行从没见过人可以哭成这样。

    那修士托起焦黑的半边身子哭着求他,不是求他放过自己,而是求他杀了自己结束这一切。

    陌生修士哀嚎痛苦得过于惨烈,将腌臜的液体与血迹统统蹭到了陆枢行的衣摆上。

    他皱起眉,下意识退开一步,后一秒却无言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破烂黑袍比脚底下的这名修士还要脏上数倍。

    “你快走吧。”

    陆枢行叹了口气,退开几步不想再去看那修士脸上狰狞的狂喜。

    他拖着一副好似行尸走rou的身体向前走,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哪处地方是不透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与炙热,仿佛被无数烧红guntang的针尖扎进皮肤,再架到熔炉上烤炙。

    又来了。

    又梦到这些场景了。

    不,也不是“梦”,只是他此刻身处于思过崖的致幻毒瘴中,再一次经历那些“梦中的场景”罢了。

    陆枢行下意识想要抬手按眉心,视线目睹自己那双恐怖得像刚挖过火炭的手指,顿了一下后便打消这个念头。

    他并不知道自己眼下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只是从往日的经验中推断出,这人大抵是个魔修。

    还是个混得不是很好的,到处被人虐杀又从地狱里再爬出来虐杀别人的疯子魔修。

    想到这里,陆枢行再度叹了口气。

    自从半个月前,他第一次从梦中代入到这个疯子魔修的视角中去的时候,从那时起,差不多隔一天他就会做一个类似的梦。

    有时候是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尸体,有时候像条狗一样被别的邪魔踩在脚下肢解,有时候又大笑着以他看了都觉得心惊的方式虐杀一切生物,杀到那一片泥泞土地上结满厚厚的一层血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