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婢 第38节
“给她们一人抓一把铜钱,谢他们跑一趟。” 画眉想要起来,就见姜三娘尖叫一声,上去就是一巴掌:“我叫你跪着呢,你这个小贱蹄子,敢起来?” “就知道你们这些丫鬟出身的,一心想要攀高枝,一个个的狐媚子,不安好心的小娼妇,心地坏的很,见夫君来了,就有人替你出头了不是。” 画眉被这一脚踹的一趴,整个人摔了个狗啃泥。 二公子恼怒极了,这个疯婆娘,在外人面前都不给他面子,叫他恨得牙痒痒,可她怀着身孕,又是姜家的嫡女,他骂不得打不得。 “海棠,你去把他们俩送出去。” 黄鹂急忙道不必了,同沈妙贞一起,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出了大门,回头还能瞧见,二公子也甩了画眉一巴掌,愤怒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贱婢,连你们少夫人都服侍不好,整日惹她生气,我要你们有何用,以后再服侍不好,就发卖了你,趁早打发了干净。” 走到花园的拐角处,黄鹂便捂着脸,哭了出来。 画眉的处境,一看便知,少夫人拿她当出气筒,二公子待她也并不好,更是非打即骂。 “我早就劝过她,莫要听二公子的甜言蜜语,给人做妾哪里是这么好做的呢,你瞧瞧,画眉这幅样子,今日是我们看到的,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不一定要遭受什么磋磨呢,我劝了她,她非不听,现在可怎样,被我说着了。” 黄鹂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她若还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旁人见了还会尊敬些,现在变成了妾,谁还会为她出头。” “这件事,告诉老太太,不行吗?”沈妙贞蹙着眉问道。 “画眉现在是二公子的人,老太太手伸的再长,也管不着主母教训小妾啊,如今人都被拿捏住了,又找谁救她,没人能救她。” 黄鹂越说越气:“我早就说过,别为了一时的富贵迷了眼睛,妾是什么,就是个玩意儿,我们生为奴婢够命苦了,她还要往火坑里跳,她还只是个通房丫鬟,没熬上姨娘呢,当牛做马,主子一有个气不顺,动辄便是打骂。” “……” 黄鹂唠叨了一通,注意到沈妙贞的低沉,顿时拉住了她的手:“端砚,我说的是画眉,不是你,你别往心里去。” 她惨然一笑:“我同画眉又有什么区别。” 画眉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鬟,她是六公子的通房丫鬟,都是攀附富贵,被迷了眼的丫鬟,贱皮子,玩意儿。 黄鹂看她面容越来越恍惚,眼圈都红了,开始着了急:“都怪我,就不该叫你跟我一起过来,你跟画眉怎能一样呢,那六公子跟二公子也不一样啊,虽说是妾,可六公子身边可只有你一个,六公子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必然不会这样欺负你,也不会让未来的正室夫人欺负你。” 沈妙贞没说什么,她就不是个会把心里话轻易说给旁人听的人。 就算再怎么锦上添花的掩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画眉那里,我们怎么办,就任由她这样受苦?” 黄鹂叹了一口气:“当初我为什么不让她去二公子房里,她算是老太太给的人,大太太本就不太困喜欢,现在这位二少夫人,跟大太太是一伙的,自然更看不惯老太太给的人,我又要怎么说,更何况,为了一个画眉,老太太她,是不会管的。” 黄鹂咬了咬牙:“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当初她寻死觅活,千方百计勾引二公子,如今如了她的意了,是吃苦受罪还是荣华富贵都自己受着吧!我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怎么去管她呢。” 接下来送芙蓉清露,沈妙贞就没再跟着去,她心事重重,黄鹂也表示理解,就让她在花园里头呆一会,她送完了就来寻她。 春天过了,已经快入夏,侯府女子们的穿着也开始变得轻薄,这满园的鲜花也开了,端的是争奇斗艳,漂亮的紧。 可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思,今日看到的这一幕,让她难受。 画眉被姜三娘那样指名道姓的骂,何尝不是在骂她,六公子与二公子不同,她跟画眉就能不同?不过是处境一样,都是奴婢罢了。 她想了这么多天,依然想的不太明白,但有一点,她知道。 她无法说出拒绝,无法说出不愿意,本就是因为,她也有些喜欢六公子,正如黄鹂所料到的,裴境那样的男人,当他对你微微一笑的时候,谁能拒绝他呢。 她或许是被富贵迷惑了眼,这绝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以后也会这样吗,姜三娘说的,妾室卑贱,就是服侍主母和主君的奴才,六公子以后也会对她这般? “你怎么在这,我寻了你大半天。”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妙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擦了擦脸,方才转身,是裴境。 ? 50、50 她眼圈红红的, 脸颊湿漉漉的还有泪痕,明显能看出来哭过。 裴境一下子沉下了脸,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拇指擦着她睫毛上晶莹剔透的泪珠,他常年习武, 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虽然动作轻柔, 却仍是把她的脸, 蹭出一些红来。 这丫头,分明出身农家,怎的生了这样一张娇嫩的芙蓉面, 都没用力, 就留下了微红的指印。 自从定下了名分,裴境因怜惜她, 两人一直没有夫妻之实,但比从前, 这种亲近暧昧的动作多了不少,但因为已经过了明路,没人敢说什么。 “为何哭泣?有人欺负了你?” 他的话语低沉了下来。 沈妙贞勉强笑了笑:“没有人欺负奴婢。” “没有人欺负你,你为何在这里哭?” 裴境目光灼灼, 锐利无比,就像是要看透到她的内心深处去。 沈妙贞是有些怕这样被他看的, 想要低头, 却被他的大手箍住下巴,完全不能动弹, 她慌的要命, 如何敢跟裴境说, 她怕的要死,害怕将来也变成画眉那样,原本她就是半情愿半是不情愿,一直都在犹豫,现在看了画眉的样子,她不是很想做这个妾,却不知该如何跟公子说。 若是说了,公子会不会也会惩罚她,打她骂她倒也罢了,可卖身契被公子从老太太手里要到了自己手里,公子会不会把她卖给别人。 因为她是个不识抬举的奴婢,公子的妾是多少姑娘心心念念求都求不来的,她却这样不珍惜。 公子这样骄傲的人,一定会觉得受到了背叛吧。 “奴婢……奴婢只是想念家人,母亲去了有快半年了,奴婢很想她。” 裴境眯着眼睛,审视着她,罢了,就不拆穿她的谎言。 “想念家人了?” 她点点头。 “正好,你家里给你来了信,门房送到了我手里,我就出来寻你,谁知,你在这里偷偷的哭,拆开看看吧。” 沈妙贞也忘了心里那些害怕和担忧,急忙去拆信,看完之后,整个人陷入更深的忧愁之中。 裴境尊重她,并没有在她不允许的情况下看她的家信,现在看到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气之中,挑眉道:“发生了什么事,给我看看。” 他直接拿过信件,展开看了起来。 是沈天的字,他偶尔也会给沈天布置功课,让下人来回跑,对他的字迹,也算是熟悉。 看完信,裴境的脸,比刚才看到她哭还要黑沉。 沈天在信中说,自己被停了学,村里的私塾是上不了了,原因是那个孙秀才仍旧觊觎沈妙贞,想要讨她做填房,居然在学堂上大言不惭,说败坏沈妙贞名声的话,沈天气不过,要维护jiejie,就跟孙秀才吵了起来,一言不合之下动了手。 可孙秀才有功名在身,又是沈天的夫子,自来尊师重道,乃是常理,更何况白丁打了有功名的人。 虽然沈天也受了伤,可知县大人却直接把沈天抓了,羁押了起来。 沈老爹贿赂了狱司进去探望沈天的时候,才让他写下的这封信。 沈妙贞看完后,已经完全的呆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民告官,民打官,在大梁都是重罪,孙秀才有功名,上堂都不必跪,自家弟弟就算是有理,大梁律法也不会向着他。 更何况,孙秀才跟村里的里正都有勾连,这要怎么办。 她咬住下唇,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裴境看完那信,心中已经了然,更多的却是怒火。 “沈家村那个孙秀才上门跟你提过亲,你怎么从没告诉过我?” 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想要先让她解释一番,沈妙贞没料到他是问这件事,老老实实的说了。 “年前母亲病重,景天大哥送我回家,路上遇到了我弟弟和孙秀才……” 她将如何偶遇,景天热情的邀请孙秀才上车,并且送了她一程,后来孙秀才就遣人去提亲,她又是如何婉拒的事,说了个分明,并无半点隐瞒。 “因为孙秀才到底是弟弟的老师,我怕严词拒绝会得罪他,叫他给弟弟穿小鞋,所以是婉言拒绝的,我的身契是十年,如今还是侯府的奴婢,怎有自主婚假的可能。那孙秀才家中妻子只是病重,还没去世,就上门提亲,打的是什么主意,奴婢还能不知道,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她心里难受,因为只是个普通农女,就算生的美丽,一个在村里有些小势力的秀才,都能来欺负他们家。 若不是因为她是侯府的奴婢,不是自由身,孙秀才的提亲确实不好拒绝。 孙秀才已过而立之年,早就有女儿,可有个秀才的功名,妻子还没死呢就来上门提亲,然而在世人眼里,还觉得她一个小丫头,能嫁给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再好不过的姻缘。 “他若没有妻子,你就想嫁给他吗?”裴境的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她。 沈妙贞一愣,抬起头来,撞入他蒙着一层阴翳的眼眸中。 她不敢跟他杠,可还是忍不住:“在公子眼里,奴婢就是这种人吗?是,在别人看来,奴婢这种出身,嫁一个有功名的秀才,一个妻子病重还没死就像续弦的老鳏夫,便是奴婢的幸运,可是……就算世人眼中是般配的,奴婢又不喜欢他……”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让她心惊胆战,看了画眉的处境,她推己及人,便对自己的未来迷茫又害怕,现在又受到弟弟的信,不仅私塾上不了,还可能要吃一场官司,只要孙秀才压着他,知县给弟弟判个欺师灭祖,再判几年,就算放出来,殴打老师,十年内也不得科举。 她绝望的不知如何是好,公子还在问她,是不是想嫁给孙秀才。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流出,不自觉的顺着脸颊坠下。 她不想哭,不想在公子面前示弱,更不想被人说,她是个狐媚子,只要在爷们面前哭一哭,就迷惑了爷们的心智。 她为什么要背负这种骂名,因为她成了公子承认的妾,一个区区的通房丫鬟,侯府多少丫鬟嫉妒她,在背后编排她。 这些话,她不止一次在徽墨的嘴里听到过,她只假装没听到,不然还能怎样呢,冲上去对峙?让自己变得更加难堪? 裴境没料到,一直乖巧本分,说话细声细气,笑着的时候也是和风细雨,对他的命令没有过不从的端砚,居然也有反驳他的一天。 然而他并没有不愉,反而笑了,知道她并不想嫁给那个孙秀才,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那股郁闷和堵气,也烟消云散。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别人,你只喜欢我。” 裴境就算一直故作老成,却也仍是少年的年岁,一时实在情难自禁,他伸出手,抱住了她。 沈妙贞身子抖动起来,她有点害怕,公子对她亲昵,也不过是拉拉手,捏捏她的脸颊,摸摸她的发顶,自拜见二太太过了明路后,这还是第一次,公子抱了她。 她又长高了一些,身量也渐渐的足了,这具身体就像是含着花骨朵的芍药花,娇艳欲滴,却一天比一天丰润,展现着它的美丽。 她的腰肢仍旧那么细,不盈一握,可别的该有rou的地方却并不单薄。 他将她养的这样好,怎么可能把她便宜了别的男人。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解释,是我不对,应该相信你。” 想来她婉拒了孙秀才后,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都处理好了,也没必要非得跟他报告,毕竟那时候,他们还不是这种关系。 裴境说服了自己。 “你怎么这么爱哭?都不追究你的责任了,泪珠还掉个不停?” “我知道了,是在担心你弟弟的事对不对,别怕,有我在,怎么会叫他吃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