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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今为止，为了不被徐昶熙讨厌，我对他撒谎几次了？而这些自圆其说的谎言，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有些事诚实以对也许无法得到谅解，但至少不是用虚假去回应对方的信任、不是用欺瞒去敷衍对方的关怀，更不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我，不想再找其他藉口唐塞了。

    「其实啊……」

    和崔银奎过夜、忘了写习题，以及圣诞节当天爽约的原因，我一股脑全告诉了徐昶熙。

    不管是要骂我一顿、或是揍我几拳，我都会坦然接受的。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晓得我还能说什么。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安静了半晌，徐昶熙淡缓的语气使我讶然。

    「说谎跟道歉。」没有预期中的气愤和怒火，他只是疲惫地按着垂低的额头。

    倒抽一口气，我收回投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心里满盈着歉疚和懊悔。

    「你不骂我吗？」拜託，不要什么都不说，更不要用沉默面对我。

    「徐——」

    「我累了。」

    从床沿起身，徐昶熙开门离去。

    眼泪在门关上后夺眶而出，我背靠着墙角，脸埋进弓起的双腿间，任由泪水氾滥。

    徐昶熙真的讨厌我了。

    ＃

    抵达学校停好车，我揹起装有四本课本的沉重侧背包，缓缓向前迈步。

    「顏悦青！」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我回头望向声音出处，徐昶熙恰巧从我面前走了过来。

    「顏悦青！」正疑惑喊我的人是否为徐昶熙，同样的声音又从他后方喊来，我微怔。

    瞟了我一眼，徐昶熙冷淡地走过我身旁。

    ……被无视了。

    这一次他好像特别生气，都怪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

    「昶熙怎么了？我想说可以一起聊聊耶！」

    每次跟徐昶熙闹尷尬，斑斑总是那个状况外的人。

    「你跟昶熙吵架了吗？怪不得他今天脸臭得要命！」盯着徐昶熙远去的背影，斑斑埋怨。

    「反正他臭脸也不是一两天的事。」羊羹从斑斑身后冒出并补上一句。

    因为跟佳筠乱扯的缘故，害我面对羊羹变得很心虚。

    「是说，不知道谁跟佳筠讲了什么，她取消跟我跨年的行程了。」

    貌似察觉我作贼心虚，羊羹语调讽刺。

    「说起来，前阵子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会是同一个人在作怪吗？」脸凑上来贴近我，羊羹掛上诡异的笑。

    双手推开羊羹靠近的身躯，我揹好侧背转身迈出脚步，羊羹和斑斑则跟上各走在我左右两边。

    看了眼羊羹平淡的侧顏，我挺开心降低了他成为第三者的机率，毕竟佳筠跟她男友那么稳定，无故被介入不是很可怜吗？

    「刚听到你们的对话，羊羹终于要被女人甩了吗？」斑斑幸灾乐祸地窃笑。

    「不，她会忍不住回电给我的。」不在意斑斑的嘲笑，羊羹的嘴角弯起自信的弧度。

    「为什么你这么篤定？」我疑惑。

    「你们科系到了，再见。」忽略我的问题，羊羹举起手挥了两下。

    「那个，我不知道你跟昶熙怎么了，可是我希望你可以赶快把他恢復原状，他这样我都不敢跟他讲话，超可怕的。」在我转身准备走进大楼，斑斑按住我的肩膀对我说道。

    我也觉得徐昶熙很可怕啊！

    而且为什么是我要去把他恢復原状？羊羹或斑斑不行吗？不然叫爱慕他的瑞德试试看嘛！再不行还有关祺瑋跟刘敬君啊！

    「你可以中午再去跟老婆间聊。」羊羹提议。

    「我觉得他现在不想看到我。」看到我就想毙了我，更别说是坐着好好聊天了。

    「所以跨年你就不能一起来囉？」斑斑失望地问。

    「抱歉，我跨年那天早就跟别人约好了。」其实就算没约崔银奎，我也不打算跟徐昶熙他们一起玩。

    有我在的话，瑞德肯定无法玩得尽兴，思竹也会因卡在我们之间而闷闷不乐。

    现在想想，思竹或许就是顾虑到这些才没约我的吧？

    「看样子是要跟别的男人约会。」

    「真假？怎么能跟羊羹一样见色忘友？」

    「我已经被拒绝了，你别在我伤口撒盐。」

    「可是难保你不会跟其他女人出去。」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

    「你这个见色忘友的暴力狂！」

    暴力狂？

    忆起羊羹在怪咖老闆脸上挥拳的画面，我顿时领悟。

    「真是的。」叹了口气，羊羹毫不留情往斑斑头顶灌下一拳。

    「呜呜好痛喔！」斑斑蹲下身，双手按着被揍的部位啜泣。

    「我们去上课了，再见。」语毕，羊羹扯着斑斑的领口离去。

    儘管脚紧紧抓住地板，斑斑终究敌不过羊羹的力气，硬被拖着往后走。

    「好可怕的暴力狂，救命……」斑斑试图向我求救，但我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

    ＃

    放学时到机车前打开车厢戴上安全帽，有人从后点了下我的肩膀。

    我发现很多人都喜欢站在我后面点我肩膀，直接到我面前跟我讲话不是更快吗？每次站在我身后的人都会吓我一跳，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一起去吃饭吧！我也找了舜仔跟阿谦喔！顺便载我一程！」小俐晃着掛在手腕的安全帽，喜逐顏开。

    「咦？」我已经好久没跟人家一起吃晚餐了，突然觉得好感动。

    「怎么了？还不想吃饭吗？」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嗯！」

    发动引擎，小俐搭上后座，双手环住我的腰际。

    这动作让我小小震惊了下，这是我第一次载人被人抱住，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有种……被深深信赖的感觉。

    「小青，你是不是有打工？」将下巴抵在我的左肩，小俐问道。

    「嗯，在麵包店打工。」

    「麵包店？好棒喔！跟你买会比较便宜吗？」

    「你的想法怎么跟羊羹一样啊？」

    「羊羹学长吗？哈哈。」

    这两个贪小便宜的傢伙。

    「啊，就是这里。」骑了一段路程，我们终于来到小俐所说的义大利麵店。「车子停这里就可以了。」

    车子停放在店门口前方，小俐下车脱下安全帽。

    拿过小俐的安全帽吊掛在车厢旁，我接着脱下自己的安全帽掛上。

    「这间店感觉满不错的。」我说。

    灰黑色的建筑，上方用银色金属镶嵌着店名，门前竖立一个小黑板写着今日推荐和特价餐点。

    「披萨捲饼今日特价耶！感觉很好吃。」盯着板上的内容，我藏不住心中的雀跃。

    「噗，小青好开心喔今天。」小俐不由得对我的举动笑出声。

    因为从没跟朋友来过这样的店，真的超级开心！

    想把这句话告诉小俐，但我害羞不敢说。

    率先抵达的舜仔跟阿谦选了个靠窗的四人座位，他们俩并排坐一起，我跟小俐则并肩坐在他们对面。

    「小俐好慢喔！」斜对面的阿谦捏了捏脸上那隻大鼻子，嘟嘴埋怨。

    「啊，一定是那个男人婆在拖时间。」坐在我对面的舜仔拿卫生纸将四人的餐具擦过一遍，随后又用擦过餐具的卫生纸擦拭桌面。

    「谁是男人婆啊？」我不太满意这个称谓。「你有洁癖？」

    盯着他的动作，我深感讶异，因为他的脸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乾净』。

    或许，我不该以貌取人。

    「东哥在外面吃东西一定会将餐具擦过一遍，我就学起来了。」舜仔得意地勾起丰厚的唇。

    「对了，我还不知道小俐哥哥的全名。」有点好奇呢！

    「我哥没跟你自介过吗？那个笨蛋。」小俐扁了扁唇。「我哥的全名是罗圣东，朋友都叫他阿东或东哥，你可以叫他小东东试试。」

    「这样叫他不好吧？」他可能会把我宰了。

    「别顾着聊天了，点餐吧！」阿谦把菜单推到小俐面前，顺道附上一支笔。

    在他们点餐的同时，我随意环顾四周正好瞧见柜檯上方的时鐘，十七点四十三分。

    「糟了！」我打工来不及了！

    「怎么了？」

    「怎了男人婆？」

    「小青怎么了？」

    就算现在以时速八十骑车赶过去，最快也要花上二十分鐘吧？今天薪水扣定了。

    「没事。」打电话向老闆请假一天吧！这个週末再去补回来。

    解开手机锁，画面出现两通未接来电，是崔银奎打来的。

    他应该是为了跨年的事打电话给我吧？

    明天就是十二月底了，可以跟他一起跨年我好开心，晚点回电给他吧！

    拨出老闆的电话，我胆战心惊地等候电话那头接听。

    『喂？』电话接通了。

    「老闆吗？我是悦青啦！今天想跟你请假一天，这礼拜日再去补班一整天可以吗？」希望老闆直接答应，不要问我请假原因。

    『今天佳筠也跟我请了假，你们俩是说好的吗？』

    「咦？佳筠也请假？好巧！」

    『好啦，跨年好好玩吧！这两天我还忙得过来，再见囉！』

    「老闆也不要太cao劳累坏身体囉！掰掰。」

    老闆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让我请假了？她今天的心情一定很好。

    掛掉电话我才想到，佳筠今天请假是为了谁呢？是她男朋友，还是那个暴力狂羊羹？

    噢拜託绝对不要是羊羹，我真的不想看到可爱的男生变成可恨的第三者啊！

    「说到明天，明天不是跨年夜吗？小青要跟昶熙一起跨年吗？两人顺便跨越友情升格为爱情呀！如何如何？」

    其实，我到现在仍然不太习惯小俐撮合我和徐昶熙。

    「小俐别瞎说了啦！」喝了口白开水，我傻笑了笑。

    服务生恰好在此时送上餐点，大家开始把注意力转放到餐点上面，让我得以回避跨年的话题。

    「这布丁好好吃噢！」舜仔另外点了个烤布丁，他尽兴地品嚐着。

    「对了，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们的年龄吗？」我记得东哥说他二十四岁，那这两个人也跟他同岁吗？可是又感觉他们像东哥的学弟。

    「二十四。」

    「我过完生日也二十四了。」

    以生日推算的话，舜仔原来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

    间聊几个小时后，我们便各自回了家，不过小俐同样由我接送回去。

    「小青路上小心喔！」到了小俐的住处，她脱下安全帽掛在腕上，站在门前向我道别。

    「你自己住吗？」我顺口问。

    「不，跟哥哥合租。」

    「兄妹一起住？」

    两人共用厕所、共用一张床？这……

    「我们是雅房，一人一间房间，共用客厅跟浴室。」

    「哦，我还以为你们俩住一间套房。」

    「我本来是想跟哥哥住套房，但哥哥觉得不好。」

    呃，我也觉得不好。

    「那我先回去囉！」

    「嗯，路上小心。」

    今天能跟他们一起吃饭聊天，真是太好了。

    「小青。」

    机车转了个方向准备催下油门离开，小俐小跑步到我右边揪住我的袖子。

    「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我很开心！」抿着唇，小俐双颊略微泛红。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拉下口罩微微笑。

    「我也是，我从没想过能跟你当朋友，真的觉得很高兴。」

    我相信她是真心想和我交朋友，所以愿意同以真诚相待。

    「那，改天再一起吃饭。」

    「当然没问题，掰掰。」

    「掰掰，骑车注意路况喔！」

    「嗯，我会的。」

    ＃

    时间二十一点五十分，我好久没这么快洗完澡躺在床上了，好舒服！

    小俐在我洗澡吹头发的期间传来一封简讯，文字跟特殊符号塞满了整个视窗，还有捲轴可以往下拉，想必她一定是个打字火速的简讯神手。

    『想跟小青分享很多事，希望小青不要介意喔！

    明天我要跟隔壁班一个男生去跨年，同学们都说我适合更好的，所以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可是对我来说他很特别，有着别人没有的优点，就跟小青一样喔！

    对了，小青还没跟我说跨年要怎么度过耶！分享一下吧！』

    这封简讯还是等我跟崔银奎讨论完再回覆吧！

    『喂？』

    电话一接通，崔银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我的心情霎时由平静转为紧张。

    「银奎吗？」

    『……嗯。』

    是我的错觉吗？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你心情不好吗？」

    『嗯，不太好。』

    「为什么？怎么了？」

    『小青你——』

    『银奎，吃药囉！』电话那头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远远的听起来像上了年纪的欧巴桑。

    『又是止痛药吗？』

    『没办法啊，你不吃等一下会痛到睡不着喔！』

    『我倒不觉得有这么痛。』

    『啊，跟你说手要固定好，否则会接不完全喔！』

    他们的对话好奇怪，听得我满头雾水。

    『要我餵你吗？』

    『不用，我左手还没断。』

    左手还没断？表示右手断掉了吗？

    「银奎，你怎么了吗？」没再听见欧巴桑的声音，我对着话筒出声。

    『没什么，但明天大概不能陪小青了。』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想……见我？为什么？』

    欸？为什么？

    『我对小青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存在？银奎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好像我一说错什么，他就会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小青的身边……只有我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