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怎么……怎么就突然看见了自己的死亡呢?

    还死得这么憋屈。

    公子将闾看向自己的长兄。此前他是不怎么待见这位兄长的,因为扶苏实在是太“仁善”了。他觉得,男人——尤其是皇家的男人,还是得杀伐决断、爱恨分明才是。

    他本来也对那个皇位有些跃跃欲试,只是碍于父皇的态度,不敢明面上争抢罢了。

    但是今天他突然意识到长兄的优秀来。公子扶苏,他在这样的仇恨中都能尽力理智的思考问题,并且愿意不记前嫌地阻止他犯错。

    哪怕兄长也很想杀了胡亥。公子将闾感受着扶苏手臂微妙地颤抖,心里想道。

    公子将闾突然感觉到兄长的温暖,他愣愣地顺着长兄的手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剧烈的情绪发泄后,爆发的疲惫使他脑子里像是有一团雾一样,整个人处于眩晕的状态中。

    在别人——起码在公子高看来,这个弟弟像一只毛发逐渐变得顺滑下来的、炸毛的小豹子。

    从冲突开始,嬴政就一直沉默着。他不说话,臣子们也不敢说话。

    于是他们就看到扶苏无动于衷的脸色,听到胡亥的呼吸渐渐弱下去,听到那句堪称冷漠的“别把人打死了”。

    群臣知道,那个曾经虽然聪慧绝伦,但是行事作风总是带着一丝优柔的公子扶苏变了。

    嬴政眼中却掠过一丝满意的笑:这个儿子,成了。

    ——他仍然心中存有仁善,但是却变得杀伐果断起来。

    “把胡亥投入死牢中。”嬴政沉声道。

    他总不能坐视自己的儿子犯下杀弟的罪过。

    公子高沉默地站起来,阻住了侍卫的动作,亲自拖着刚刚醒来的胡亥踉跄离开。

    嬴政看着他们,没有阻止。

    “我敬佩大哥,也从来没想过要反了大哥。你知道吗?如果是大哥要我死,只要他给我理由我就毫不犹豫;如果是父皇让我死,我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声。……但是你,胡亥,你有什么脸送我去死?”

    胡亥被投入狱中,在黑暗阴森的牢房中瑟瑟发抖时,脑中依然回响着公子高扼住他的脖颈,轻声细语的恶言。

    【对大臣,胡亥按着自己的喜好肆意屠杀。

    但是其实,如果不犯到胡亥手里,胡亥对这些人倒没有什么屠杀的欲望。

    ——毕竟,这些人又不能和他抢夺王位。

    但是,没关系,我们有赵高啊。

    赵高在这一部分极有存在感。

    为了自己能在秦朝朝堂上大权独握,赵高开始了他的陷害忠良之旅。

    蒙恬、蒙毅兄弟本来马上就要被登基的胡亥释放,但是在赵高的蛊惑下被杀。

    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等人劝说胡亥减轻税赋,暂停修建阿房宫,二人被赵高挑拨,被迫自杀。

    项羽作乱时,章邯在巨鹿迎战项羽的大军。战败后派司马欣向咸阳请求援兵,但赵高非但没有允许,还派人追杀司马欣。章邯、司马欣等投降项羽……

    著名的指鹿为马故事就出于赵高。

    赵高在扶持胡亥坐上皇位后,害怕胡亥借助朝臣的力量向他施压,于是想了一个招数:

    他在群臣朝见秦二世时,让人牵来一只鹿献给秦二世,说:“这是一匹千里马,我找来敬献给陛下。”

    胡亥当然不认为这是一匹马,于是赵高就问大臣们:“这是鹿还是马?”

    有些大臣刚正不阿,按照事实说这是鹿;也有些大臣畏惧赵高的权势,顺着他的话音说这是马。

    这件事是一件小事,最终不了了之,但渐渐的,那些实话实说的臣子在秦国的朝堂上消失了,他们被解职、被流放、被处死……

    按理说,赵高为人勤奋,精通法律,在秦始皇时代做到了中车府令的职位,他不是个傻子。但是,在他掌控大权时几乎杀光了秦朝朝堂上所有有为的臣子,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掌权不是这么玩的呀。

    李斯也是为了权力矫诏,但是李斯干了什么,大权在握,人家好歹也是兢兢业业为大秦效命。

    可是赵高呢?赵高就是纯粹的想要权力,权力到手后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理想去让他作为。蒙恬、蒙毅、冯去疾、李斯、冯劫、章邯、司马欣、董翳等政治、军事人才或死于非命, 或被逼降敌。他用谁?他还能用谁?

    所以赵高只是一个弄权的小人。

    谁能够阻止他呢?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毕竟赵高连李斯也没有放过。

    赵高对胡亥说啊,李斯这个人并不安分,不满足拥立的功劳,有更大的野心。现在前朝被他把控,朝臣都是只知有相国而不知道还有帝王啊。

    在赵高和李斯之间,胡亥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老师——赵高。

    于是最终,李斯被“具五刑”,夷三族。

    在生命的最后,李斯对儿子说:“我还想和你一起牵着猎犬去打猎啊,可惜不能了。”

    后悔吗?遗憾吗?痛苦吗?

    这些情感是对国家?对自己?对家族?

    当李斯在被腰斩的剧痛中晕死过去的时候,他最后一个念头究竟指向何方,我们不得而知。】

    “把赵高拉下去,具五刑!”嬴政不等天幕的话音落下,一拍桌案,愤怒地声音都在颤抖。

    桌案上的冷食酒水洒落一地,旁边侍从的宫人连忙上前,一人收拾地上的东西,另一人垂着头把新的用具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