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没有人知道理由,尤拉总是叛逆而乖张,但他从未将原因宣之于口,我尊重他的选择,不论怎样,他是尤拉,尼科诺夫家族的尤拉,也是我重要的朋友。 而安德廖沙最出格的举动,是在jiejie的订婚宴后,一个寻常不过的after party,他带来一位女生,却全程没有向任何人介绍,也没有与那位女生有什么亲密举动,他只是不断地、不断地用酒精灌满躯体,好像他正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楚,而杯中的液体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强效镇zhen痛tong剂。 阿纳斯塔西娅与他的交涉看上去无疾而终了,她看见了我,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阿纳斯塔西娅式微笑,那时,我觉得她仿佛在哭泣。 当安德廖沙带来的女孩几乎耀武扬威地向所有人展示她与安德的关系时,我沉默地注视着一切,因为我们都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写满了野心和欲望的脸,也充满了僭越和冒犯。最后,别特洛夫家族的艾萨克吩咐仆人将安德廖沙送回去,他也明白这是一滩浑水,他本人并不想要搅和进去。 所以,我们都沉默了,安德廖沙背上着不可宽恕的罪孽,他不仅仅是冒犯,更是在挑衅,以一种可悲的姿态,即使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那么这场必输的战争会给我们的友情带来灭顶之灾。 车子在菲利普斯·埃克塞特学院楼下停下了,我迎着雨水,踩着溅的水花走向被阴暗吞噬了的入口。 走到教室门口时,课程已然结束好一会儿了。“早安,阿纳斯塔西娅。”还没等我寻找安德廖沙,就看到阿纳斯塔西娅正从座位上站起来。 阴郁的光线下,她的脸色惨白,忧虑浮在眉间,哪里还有光彩照人的\'\'完美小姐\'娇艳动人。我的发丝黏在额头上,雨水承受不住自身重量从眼角滑落。 “安德廖沙今天没有来。”阿纳斯塔西娅洞悉了我的意图,她向我示意安德廖沙的座位。虽然阿纳斯塔西娅目前就读于圣尼亚学院的高级部,但她过人的天资是她能够提前选修与安德廖沙相同的课程。 自从画展后,安德廖沙用一种决绝的方式消失了,他不再出现在学院,他的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突然地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络,即使是致电罗曼诺夫,安德烈老管家的礼貌回避也让人一头雾水。 马尔金家对安德廖沙的自我放逐没有表示,很难从他们那里预测马尔金家的态度,他们放任安德廖沙的行为,仿佛是一场考验,针对安德廖沙继承人资格的最终考验。 “事实上,昨天,前天,更早之前他就不见了,他将弗洛夏从巴甫契特带了出来,又带她去画展,而尤拉,我们那样对待他······”阿纳斯塔西娅低垂着头,她的声音越压越低,像是害怕触碰禁忌般小心翼翼······ 没人能比阿纳斯塔西娅更了解不能对抗巴甫契特的铁律,对权威的恐惧深植与我们内心深处,血与rou里,骨髓里。 她抬起头时,我才发现她正笑着,充满了讽刺和悲哀。“明天,他也不会来了。” 我想要安慰她,因为她此时看上去糟透了。“他总会回来的。” 秘密仿佛从不能宣之于口的那一刻起就变得及其诡秘,它有着最隐秘的能量,它可以随着时间发酵变得浓郁醇香,也能在压抑与引诱中带来灭亡。 这是阿纳斯塔西娅的秘密,她隐瞒得十分出色,如果不是弗洛夏的出现,这个秘密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人发现,以至于她自己也不会面对长久的暗流涌动,暧昧在青春年少中滋生,蔓延的情愫。 我们不会探究彼此的秘密,就如同我们不会谈论安德廖沙的秘密一般,长久的陪伴我们形成了无与伦比的默契,不说出口仿佛能够无视,罪孽也能够烟消云散。 但那个人是安德廖沙,看上去温柔可一旦决定了就无比坚定的安德廖沙,没人能够说服他。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成为佛奥洛夫的继承人吗?”阿纳斯塔西娅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她看上去正陷在痛苦的漩涡里。 “噢!是因为我那个不争气的兄长吗?别傻了,佛奥洛夫家族怎么会放弃他,就算他满身劣迹,胡作非为,拜托!我们难道必须当一个遵纪守法的乖宝宝了?只要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场合完成适当的责任就足够了,你们不也是这样吗?而佛奥洛夫家族就算养着一个残废也不会驱逐当时嫡系唯一的继承人。” 无声的雨将寒冷降下地面,阿纳斯塔西娅用着激烈的语气,身体也微微颤抖着,她像是在挖掘那股战栗的恐惧感。 “就是那场晚宴,当时卡亚斯贝公爵为了庆祝在英国平安降生的弗拉基米尔殿下的一岁生日而举办了盛大的晚宴,佛奥洛夫那个蠢货对着平日里巴结他的小跟班们大放厥词,嚷嚷着一个小婴儿怎么有能力统治全国这种蠢话,结果不知道被谁捅到了卡亚斯贝公爵那里,一个月后,那个家伙就被家族流放到了中欧的某个小国,家族里包括我的父母,没人再提起过他,好像他根本没有存在过。” 阿纳斯塔西娅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着,她被阴云笼罩,面容是刻骨的讥诮和凉薄。 她在告诉我,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我们为之骄傲的优越可以被轻松地剥夺掉,瞬间,我们会从天之骄子变成连姓氏都无法保留的可怜人。 所以,阿纳斯塔西娅战战兢兢到了极致,她艰难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可谁又不是呢?我们心照不宣地遵守规则,在可以被允许的范围内放松狂欢,我们不去想未来,不去想明天,不会有希望,大家都是这样活着,只有这样,才不会清醒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