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曲晚压低声音:“云芷?”轻得如同落雪,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语气的颤抖和不安恐惧。

    云芷垂眸,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口长极,好似一生的哀怨惆怅都凝在其中,狠狠地吐了出来,牵扯到胸上血淋淋的空洞。

    她站直身,视线不偏不倚,没有分给曲晚半分,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上了二楼。

    等走到曲晚视线不能及的地方,云芷脚步失了方才的从容,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

    反锁了房门,便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再也抑制不住地发颤。

    她任由身体顺着门板滑落,断线木偶般坐在地上,眼神如同两口枯井,幽深而空洞,没有一丝生气。

    空洞的眼神突然震颤了一下,云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手紧紧撑住地面,试图让自己起来,身体却像是被千斤重担压着,无法动弹。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每一次试图起身,都像是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不能……还不能…现在不行……”

    云芷终于站了起来,牙龈咬得渗血,这份力气像是从命里挤出来的一样。

    她摇摇晃晃走到桌边,将果盘里的一把水果刀抽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扔了进去。

    接着是各种玻璃瓶,边缘锋利或者带尖的物品一起扫进去,最后剥下左手的腕绳丢进去,将柜子锁死。

    做完这些,云芷颤巍巍地站上床边的凳子,打开顶柜的门,将藏好的糖果罐取了出来。

    准备从凳子上下来,眼前没有征兆地一黑,狠狠地摔下,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只慌忙地去拧开瓶盖。

    好不容易打开了,手却抖得拿不住,里面的糖片撒了满地。

    云芷视线只有一团扭曲的黑暗,双手茫然地在地上摸索,抓到一把糖片,也不管干不干净,全部塞进嘴里,没有水就这么生咽下去,嗓子传来割裂的疼。

    她缩进被子里,连呼吸也闷在被子里。

    “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她不断地告诉自己。

    在拿到抑郁报告单那刻,云芷内心无比的平静,她从不觉得自己心理正常,也不觉得自己心理应该正常。

    心理医生联系过她多次,劝说过多次,但她只接受药物治疗,因为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

    对于没有必要的事,她很难做到配合。

    抛开金钱不谈,作为心理医生的他们,帮得上多少。

    那些所谓身处黑暗的人,本来毫无感觉,你非得给他拽出来,却不知没抓住也就算了,一旦抓住了,就不能再放手。

    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事,也没办法快刀斩乱麻,还要承担对方的负面情绪,一天两天可以,一周两周也接受,一个月两个月呢,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呢。

    原本他们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你让他们看清自己的黑暗,又没法负责到底,说难听点不过是利益关系,总归不能从一而终。

    那时她是怎么拒绝的?

    “谢谢,但不用了,只要我不寻死觅活,不给别人添麻烦,能不能完全治愈也不重要吧?”

    “不是的,你……”

    云芷:“如果我发现了不对劲,会立马来拜访的,现在我得去接小孩,就告辞了。”

    转换立场,云芷也从不轻易帮助别人,也从不自大地认为自己可以真正帮得了谁,有时候手伸出去了,就不好收回来了,哪怕有一刻的松懈,都会变成加害者。

    所以她答应曲晚的一辈子,看似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承诺,无凭无据,甚至她回答的语气都是漫不经心。

    可那个时候,她真的做了一辈子的打算。

    可两人共同的一辈子,有多长?

    曲晚在门外站了许久,屋内没有一点声响,无论是呼喊还是敲门,都得不到一点回应,一片死寂。

    慢慢的,曲晚脾气也上来了,拿上外套摔门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芷茫然地睁开眼,迟钝地感受到了眼睛的干涩和喉咙的干渴,身体沉重而无力。

    环顾四周,昏暗的光线透过窗帘洒在房间里,安静得让人感到有些不真实。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云芷用手撑了一下床,却被一阵剧烈的刺痛止住了动作。

    她缓慢地低头朝掌心看去,只见一枚生锈的老式发卡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

    此刻发卡已经深陷皮rou中,鲜血将被褥浸染出巴掌大的红印,而她的伤口还在流血。

    云芷将发卡拔了出来,从床头柜抽了几张纸揉作一团握在手里,下楼拿医药箱。

    曲晚果然不在家中了。

    云芷将伤口随意处理了下,起码止住了血,又将房间里的药片清理后扔进马桶里冲掉,才想着要叫车去医院打破伤风。

    曲晚这几天都没有回家,也不去公司,和一群狐朋狗友一个个场子的换,都快被烟酒腌入味了。

    他们这些人的叛逆期,好像比别人要长一些。

    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发疯,疯完又开始砸场子搞破坏,然后赔钱继续砸,黑名单一个接一个上榜。

    可这群太子爷长公主毕竟还没继承皇位,仍然被压着一头,很快都被召回宫了,然后被禁足,最后只剩下曲晚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