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的双脚轻轻地悬在半空,仿佛随时准备跃入这无尽的,终要来临的黑夜之中。

    天台的冷风拂过她的发梢,酒红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轻飘动,与天边的绚丽燃烧着的红霞相映衬。

    她的背影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担。

    但同时,也有一种坚定和决绝,仿佛他已经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

    注意到云芷的到来,警员和自杀劝阻师似乎想跟她嘱咐些什么,可她已经朝着女人走去。

    坐在天台边缘的人听见了脚步声,依旧没有回头,淡漠道:

    “与其劝我,不如疏散人群,我不想给谁留下阴影,也不想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本来想安静地走的,不过发了会呆,就引来这么多人,我来的时候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的。”说到后面,女人声音越来越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芷没有说话,视线变得遥远,看着天边掠过的几只飞鸟,它们的羽翼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如同可以许愿的流星划过天际。

    第31章 坠落的残阳

    “怎么……”女人微微转头,身体一下僵住,脸上的平静破裂。

    她几乎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在狭小的天台围墙上,更加摇摇欲坠。

    女人的双眼一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充满了无助和哀伤:“云云你怎么来了?你,你走,别看!别看mama!你走好不好!你不要看……”

    女人像是被逼入绝境,悲戚地祈求着。

    这一次,云芷没有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用依旧平静的语气打断她:“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有一天,可以去全国的各个城市旅游。”

    云芷垂下眼眸,用舌尖顶了顶酸涩的牙根,用力将积压在胸口的气缓缓吐出。

    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语气已经染上了细微的颤抖:“我已经存了很多了,现在可能还不太够,但去一半的城市玩个尽兴是没问题的,只要等我长大,等我毕业了,就能……”

    “对不起。”

    一声道歉骤然将云芷的话打断,像是子弹一样贯穿身体,留下碗口大的血洞。

    短暂的不明所以之后,滔天的巨痛砸了下来。

    致命的休克让云芷觉得头晕恶心,呼吸急促。

    女人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她万分无助痛苦地摇着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声音嘶哑地重复着相似的话语,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模样:“云云,对不起,mama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她的世界仿佛已经崩塌了,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她早已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面对这样的情景,云芷感到茫然无力,牵引她的线好像一根根断掉,女人的“对不起”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她的手垂了下来,抬头重新看向女人,眼神平静无澜,又变回了面无表情。

    哭泣声环绕着她,她却像一口古井无波,不再有任何反应。

    许久,云芷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吗?”她问得小心,又好像轻得无所谓。

    女人只是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云芷忽然笑了,笑声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分,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带着凄厉的音调,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这笑声短促,转瞬就消散在风中。

    云芷望着女人的眼眸,那双麻木的眼睛里啊,此刻像是燃烧的雪原,满是热烈的假象。

    “没关系,”她听见自己说,“我理解。”

    听到云芷的原谅,女人笑了,她的笑容像是深秋的阳光,轻柔而又温暖,却无法穿透浓厚的云层,照亮她内心的绝望。

    她的嘴张张合合,云芷耳中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努力地将晃动的视线对准女人的脸,不知道是想要辨别她说的话,还是想记住她的脸。

    云芷几乎一瞬间就知道她说了什么。

    “……mama爱你。”

    女人向后倒去,像是断线的风筝,从高处极速坠落。

    有人从身后冲了出去,云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撞到,身体摇摇晃晃的稳不住。

    惊呼声、尖叫声响作一团,救护车和警车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黄昏的寂静,让人心跳加速。

    远处似血的残阳,在云芷抬头的刹那彻底沉落,随之而来的,将是漫漫长夜。

    爱有什么用呢?

    再强大的爱,也抵不过一个人想要离开的决心。

    她的努力忍耐,变成了可笑的自欺欺人,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或许她该愤怒地将手中的卡折断,但她没有,而是将卡紧紧攥在手里,卡身微微颤动着,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淌落在地面,渗进缝隙中。

    一丝理智紧绷着,逼她冷静,逼她思考,逼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没人顾得上她,她乘坐电梯下了楼,在无数悲悯的目光中,脱下外衣盖在女人身上。

    云芷拉住了一个警察的衣摆:“大jiejie,我太小了,没什么能力,什么都不会做,你们能替我安葬我的mama吗?她只有我了。”

    她边说边将准备将卡塞进那个警察的手里,只是在看见上面的血迹的时候顿住了。

    赶紧在身上蹭了蹭擦掉血迹,又交到那人手里:“能麻烦帮我找一块好的墓地吗?谢谢。”

    距离女人被安葬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云芷就待在女人留给她的房子里,不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冰冷的摆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