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他疑惑地看向严奶奶。

    严奶奶忙跟严爷爷使眼神,严爷爷头发花白,表情很是严肃,他抖了抖手上的报纸,“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要是犯了错误该承认就承认,犯错不可耻,可耻的是知错不改。”

    严奶奶道:“你这老头子说这些干什么,我看人小顾挺好的,这不定是那女人胡说八道的。”

    严奶奶是护犊心切,严韧好不容易有个对象,感情还这么好,那刘玉兰真是会瞎搅和,还特地跑来说人在医院里犯了错误,这不是诚心找事吗?

    “你懂什么,这些是人品问题,总得问清楚才好。”

    严爷爷神色严肃,态度很是坚决。

    严韧笑道:“爷爷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事是个误会……”

    他眼里掠过一丝冷意,将顾银星的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银星还说呢这回能去上大学是她难得的一次机会,要好好努力读书,以后报效国家。”严韧看着像是一板一眼的人,但事实上该圆滑的时候还是很圆滑的。

    他担心二老会觉得顾银星是靠侥幸得到这个机会,便给顾银星那番话润色了一番。

    “我就说小顾看着不像是那种马虎的人,你看,果然是误会人小姑娘了!”严奶奶白了严爷爷一眼,“那个女人的话要能信,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了,严韧,你回去跟小姑娘说,让她好好学,要是不懂的就过来问我,你奶奶虽然毕业多年,但功课可没落下,先前你吴奶奶的孙子功课还是我给补的。”

    “那可太好了,银星还说怕功课赶不上同学呢,奶奶您这么聪明,要是稍微那么指点一下,”严韧道:“银星的功课还哪里用得着发愁。”

    严爷爷不说话了,显然也是默许了。

    严韧在二老院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才走,临走的时候还带了老太太塞得一堆补品、点心糖果。

    老爷子老太太以前的朋友跟门生不少,尤其是老太太,以前是大学教授,虽然早早退休了,可但凡学生回北京都少不了来看望老太太,每回来都带各地特产。

    二老的身体又都有医生专门照看,这些补品、点心什么的根本吃不完,以前是送给亲戚朋友,现在当然是送给孙子媳妇。

    严韧赶着上班前,跑到大杂院,手里七八袋子东西实在太惹眼。

    何春莲都不好意思了,道:“小严啊,这真不用送,你看你平时就没少给我们家买东西,”尤其是带她闺女出去吃喝玩乐,自打跟严韧谈对象,她闺女那脸少说圆了一圈,“这些好东西你要不带回去送给领导同事也好。”

    “婶,这些都是我奶奶特地嘱咐说送给你们家的。”

    严韧道:“您要是不收,我可不好交代。”

    说完,二话不说把东西撂下,然后丢了一句下班后过来就赶紧上班去了。

    隔壁孙大娘过来了,瞧着这一地的东西,那脸上是止不住露出羡慕神色,“大妹子,你们家这女婿找得好啊,实在是有心!瞧瞧这么些东西。”

    何春莲虽然想说自己不在乎这些,但架不住心里实在是憋不住虚荣,“哎,可不是,这小严人就是太实诚,三天两头的送东西,我这都不好意思了,大娘,这里一包糖果您拿回去甜甜嘴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孙大娘有些脸红。

    何春莲看得出她的局促,硬是把东西塞到她手里,“您跟我们家还客气什么啊,您打小看银星他们长大,回头要是摆酒,还得请你们夫妻来坐主桌呢。”

    听得这么句话,孙大娘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何春莲顺势说起顾银星那事是被人冤枉的事,孙大娘义愤填膺地把那林凤仙骂的狗血淋头,这才回去。

    “真是有钱烧的,那么一大包糖居然就这么送人了!”

    东厢房门口,黄喜荣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何春莲理都不带搭理她,自己这包糖可不是白送的,那孙大娘是个碎嘴子,大喇叭,自己送这么一包糖出去,人回头肯定少不得把顾银星是被人冤枉的事说出去,一包糖就能解决掉大杂院里这些有的没的的话,那可实在太划算了。

    孙大娘显然也听见黄喜荣的话了,脸上挂不住,虽然没敢出去跟黄喜荣吵,可当面锣不敲,背后鼓难道不捶?

    不到半天,孙大娘就将严韧上门送礼,顾银星其实是被人冤枉的事,传得满大院都知道了。

    说这些的时候,孙大娘还不忘拉踩,“哎哟喂,你们瞧瞧人家女婿送什么东西,这都是外国的糖果,咱们都舍不得买呢,再瞧瞧那谁家女婿,这几天都要结婚了,啥都没往岳母家里送,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孙大娘,这不是听说她家女婿条件挺好的吗?”

    赵寡妇边吃糖边冲着后院的方向努努嘴,那说的是谁家都不必说的太明白。

    孙大娘哼了一声,“条件是好,可人有一百未必舍得花五十给他们家啊,不信你们等着瞧,他们家不是请咱们去吃喜酒吗?咱们看看那天他们家上什么菜就知道了。”

    大院这些风言风语,宋美岂能不知道。

    她本来买了一身红裙子,正高高兴兴地对着镜子臭美,听到黄喜荣回来这么说,顿时就气哭了。

    “这什么意思,就非说我找的男人不如顾银星找的,是不是?”

    宋美坐在炕上抹眼泪,衣服都不想换了。

    黄喜荣道:“这也不能怪人家说,这东来最近是不厚道,以前常常往咱们家跑,这几天都没怎么见人,也没见送什么东西来。”

    黄喜荣扒拉着裙子,眼睛瞥着闺女。

    宋美心气高,果然听到这话,就委屈上了,“他这什么态度,是嫌弃咱们家陪嫁少吗?可他怎么不去北京其他地方打听打听,谁家不都是这样的,咱们家算好的,还没扣他彩礼呢!”

    “哎,小美,这些都是小事,”

    黄喜荣叹了口气,“这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等着吃你的喜酒呢,这要是按着赵家说的那菜色来办酒席,咱们家就真成了笑话了。”

    宋美嘴唇蠕动,“妈,你是想让我跟东来说加几道硬菜?”

    黄喜荣走过来,拍了拍宋美的肩膀,“闺女,妈也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你得想想,你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要是不办好了,外面那群人怕是要笑话你一辈子的,你跟东来商量商量,他们家也不缺钱跟票啊,而且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不花,等什么时候花?”

    黄喜荣这番话是有自己的打算在的。

    她一心想跟何春莲较劲,何春莲闺女找了那么个条件好又大方的女婿,赵东来已经先天条件不如人,要是婚礼还办的逊色,那出去怎么见人。

    宋美呢,又是个耳根子软但又没主见的,本来因为没嫁妆的事,对赵东来,赵家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但现在听了她妈的话,越听越觉得反倒是赵家对不起她。

    赶着结婚前一天,宋美就跑去找赵东来了。

    赵东来正上班,听到她过来,愣了愣,跟同事交代了几句这才出来,他跟宋美去巷子里,“小美,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明天都要结婚了。”

    赵家比较传统,讲究婚前几天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也是因此,赵东来这几日都没去找宋美。

    宋美满腹委屈,眼眶红红的,“东来,咱们明天办婚礼,你们家就真打算那么摆几道菜啊,还有那烟酒……”

    她边说边啜泣。

    赵东来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猜出宋美的来意,勉强笑道:“小美,我们家为了咱们结婚已经花了不少钱啊,这电视机、缝纫机、手表都花了那么多钱,要是酒席再多花钱,我爸妈可就不乐意了。”

    “不乐意,你可是你爸妈的独生子。”

    宋美难以置信,声音不免有些尖锐。

    赵东来瞧见她那狰狞扭曲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脸上神色有些怔忪,似乎没料到宋美会是这等反应。

    宋美瞧见他的神色,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明显,连忙低下头,理了理头发,“我是说,这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要是办的太差,不但我们要被人笑话,你们也会被人笑话。”

    宋美眼眶泛红,一副可怜模样地看着赵东来,“东来,你都不知道那些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尤其是那顾银星她、她说……”

    “她说什么?!”

    听到顾银星这个名字,赵东来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对于顾银星甩了他,跟严韧在一起的事,赵东来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宋美扁了扁嘴,“我还是不说的好,说了你肯定生气。”

    赵东来道:“你说,我保证不生气!”

    宋美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她说咱们的酒席肯定不如她跟严韧的,我嫁给你,那就等着吃苦受罪吧。”

    赵东来几乎要气炸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侮辱莫过于前对象的嘲讽。

    宋美就是拿捏准了赵东来好面子的这点儿,赵东来立刻改变主意,请了假回家去商量要怎么摆酒。

    宋美瞧见他怒气冲冲离开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十拿九稳了。

    第二天一早,宋美早早的起来。

    宋家难得办喜事,黄喜荣更是一大早就出门买早餐,回来的时候还一路招呼邻居:“今儿个我闺女结婚,你们一定得来哦。”

    “一定一定。”当着面,众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黄喜荣还特地跑到顾家来,对何春梅他们道:“何春莲,我闺女结婚,你们也来凑凑热闹吧,今儿个这酒席可是八八席,满北京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出比我们家这席面更好的!”

    “行了,回头说吧,有空就去。”

    何春莲随口敷衍了一句说道。

    黄喜荣叉着腰,笑道:“可别有空啊,咱们电影不是都拍完了,你们家都来都来,不带礼金也成。”

    她说完这话,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顾银星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黄喜荣吗?居然说不带礼金都成?”

    她依稀记得当初宋建设结婚的时候,大杂院的人谁家去吃喜酒要是不带礼金,那黄喜荣是当面翻白眼的。

    “你懂什么,这礼金也到不了她手里,她这是慷他人之慨。”

    何春莲对黄喜荣的了解显然比顾银星深,“你别搭理她,你们该上班上班,回头我去一下就成。”

    其实,要不是街坊邻居,何春莲都不稀罕去。

    这八八席菜色再好,自己家又不是吃不起,去了还得听黄喜荣一家子吹牛。

    顾金水他们果然都没去,就只有何春莲去了。

    顾金水下午去陈等兴那边拿了钱,那三样东西都是大开门,卖了一万八,再加上顾金水手头上的钱,两套四合院拿下了还绰绰有余。

    那房主是个爽快人,让房改局大姐带着办了手续,就干脆利落地把钥匙给了顾金水,“房子现在归你了,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那套三进院你要是实在搞不定,就尽快把前面租出去,至少也能捞回点本钱。”

    很显然,房主是压根不觉得顾金水能搞定三进院那边那群不讲理的人。

    顾金水笑道:“多谢你提醒,不过这事我早就打算。”

    房主看了看他,见他信心十足,不免起了好奇心,“你打算怎么办,把人赶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要是闹得不好,人家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嘛,我就不打算说了。”

    顾金水没兴趣跟人露底,何况这都是自家事。

    那房主兴趣盎然地看着顾金水,点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房改局的大姐倒是很为顾金水cao心,回去的路上还道:“小顾,我看你要不还是先别过去那边,我找人过去通知他们一声,看看他们能不能配合搬走,当然,你这边少不了给人一点儿好处,但咱们呢,穿鞋的可不能跟光脚的比横,要是花点儿小钱能把人都送走,和和气气的,咱们也不必要把事闹得太僵,你说,是吧?”

    顾金水道:“大姐,我明白您的好意,就先按着你的意思办吧。”

    “那好,那你就等我消息,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大姐也喜欢顾金水这爽利的脾气,当然,可能更重要的是顾金水给了一个大红包。

    回到家,何春莲还没回来,顾金水先去买菜做饭,瞧着闺女在外面跟蓝老先生的孙子玩的正好,他便去烧炉子。

    晚饭快做好的时候,何春莲他们却是都回来了。

    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进院子里的时候嘴里还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