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终究只是痴人说梦。 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在心底不停地说服自己,楚晏,已经不是从前的楚晏,他决不能再心软。 次日在他楚晏帐中起来的时候,墨旗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风声竟然知道他在此处,端着热水候在一旁等着伺候洗漱。 他瞥了墨旗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 “是墨岩守夜时发现您不在帐中,我们便斗胆猜您在此处,”墨旗低着头拧干帕子,“您看是否在此处用早膳呢?我已让人备了楚晏殿下的份。” “不必了,”他转过头,穿上墨旗备好的衣裳,偏头望着刚醒的楚晏,“对着他吃不下。” 楚晏的眼眸微动,垂着头没有言语。 他洗漱完,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让人另外送几床厚被褥来,免得我们太子殿下又染了风寒。” 墨旗听了并没有立刻行动,弯身凑近顾长宁,用恰当的声量道:“殿下,听厨房的人说,抓到了贼,属下不知该如何发落,特来请示殿下。” “窃人财物,以为己利,此谓盗军,犯者斩之。军律你应该熟悉。”他起身,墨旗自然地给他理了理衣摆。 “属下清楚军中戒律,但,那人是楚晏殿下带来的庆平,所以属下不敢妄动,只是暂且将人扣下了。” 顾长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偏头望着满脸不相信的楚晏,“你有何看法?” 楚晏穿戴好,靛青色的外袍衬得人有了些许气色,他垂手问:“他们说庆平偷了什么?” “厨房说是糖。”墨旗答道。 楚晏了然,不卑不亢地起身,冲着顾长宁作揖行礼,“那要罚便罚我吧,庆平是怕我觉得药苦,所以前阵才多做了些杂活向厨房讨来了白糖,只是不知为何厨房又声称是他偷盗所得,恐怕是生辰宴忙昏了头才弄错了吧。” 顾长宁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只瞥向墨旗,问:“你可听清楚了?” 墨旗有些犹豫,看着楚晏,道:“那,霞珠也是楚晏殿下的意思?” “什么霞珠?”顾长宁似乎有了兴致,追问道。 “是谢公子的霞珠,说是送给楚晏殿下,但被楚晏殿下退回来了,可几天前不慎遗失,昨夜在看管使团的侍卫帐中搜出来了,供认出是庆平用来贿赂他宽待使团的。” 第十八章 诛心之论 中军帐里,气氛要比平常更加凝重。 案前被打过一顿板子的庆平正伏身跪在地上。一旁站着楚晏,案头放着侍卫的供词和那个朱漆盒子,盒子里是那颗硕大的霞珠。 墨旗见主位的顾长宁不发话,便上前代为审问。 “厨房的白糖是你拿的?” “是我多干了些活换的,不是偷的。” “你帐中的糕点盒子,可是谢公子采买的那批?” 庆平点头。 “这些糕点是楚晏殿下给你的?” 他再次点头。 “那么,那霞珠也是楚晏殿下送的?” 庆平一怔,用力摇头。 “那,是你去偷来的?” “我没有!我根本没见过这个!” 楚晏听不下去这审问,开口替庆平辩解:“这样成色大小的霞珠异常珍贵显眼,庆平若是偷盗,断然不会选择此物。” 顾长宁脑袋偏在一侧,淡淡地看着他,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徐锦逢见过这类霞珠吗?” “你这又是在说什么?与他何干?”楚晏也有些恼了,明明是当下的冤情,何必牵扯进毫不相干的人。 顾长宁的目光慵懒地移开,落在案前的木匣上,“那就是没见过了,该不会是你指使人偷来好带回去借花献佛吧?” “不是说此物是在守卫帐中搜出来的,若我是让人偷了带回去,怎么会用来贿赂?” 顾长宁随意拈了几颗葡萄干放进手里,一副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忘了,用来贿赂了啊,那就带不走了,多可惜。” 楚晏看出他这是在故意装傻,根本就没想公正地处理此事。 顾长宁只迎着他愠怒的目光从容一笑,继而转头问庆平:“当真不是你偷的?” “不是的!我从没偷过东西!也不敢偷东西的!”庆平一个劲地摇头否认。 “那就是你主子偷的了,对吧?”说这话时他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楚晏。 楚晏的眼中微微透着怔愣,被顾长宁这无端的指责噎得无话可说。 “不!我们殿下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楚晏无奈地摇头,走近庆平身侧。庆平本就是个实心肠的人,这场面更是把他吓坏了,脑袋有节奏地磕在地上,一个劲地恳求顾长宁相信。 楚晏弯身拉住庆平,靛青色的衣摆在地上点了点。他抬头望向对这些熟视无睹的顾长宁,“你何必如此?污蔑我就让你如此高兴吗?” “霞珠一事人证物证皆在,是你无法自证清白而已,凭什么说我是污蔑?更何况,你们当初何尝不是这么污蔑我的呢?这是你们欠我的,不过报应在了你们自己身上罢了。”顾长宁用那只残缺的右手抛了一颗葡萄干扔在楚晏脚边,干瘪的果rou颓唐地躺在地上。 楚晏苦涩地盯着那点果rou,像是看到了被抛下的自己。 “我该怎么罚你呢?”顾长宁抬起了那只残缺的右手,用玩笑的语气威胁道,“也砍下你一根手指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