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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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没事了。 放着不管就行。 卢皎月很冷静地摇了摇头,“谢陛下恩典,妾无人可荐。” 周行训愣了好一会儿。 认定了周行训在例行闹幺蛾子的卢皎月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接着自己手里的事。 她正一点点地把书脊上挂的木牌理整齐。 这会儿的书不像是未来的胶装,书脊上没法印字,虽说纸页叠够厚度依旧能够书写,但是总是不太美观,不缺钱也不缺工匠卢皎月选择挂上小木牌,她真的很喜欢这种古风工艺品的小东西:木牌只有薄薄的一片、不到手指宽,上面雕着精细的花纹,放在书架上的时候可以挂在外面做标识,平时看书的时候可以拿来当临时书签。 就是整理起来麻烦了点。 卢皎月一开始是因为插件的要求,后来发现这活动其实很解压:不怎么用动脑子,理得整整齐齐再往后一看,成就感爆棚,特别适合被某些人的狗言狗语噎着的时候。 被晾在一边的周行训那边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郑家待你不好吗?” 卢皎月循声看过去,发现周行训的表情很淡。 周行训的喜怒哀乐都很鲜明,但是他生气的时候总有点少年人闹别扭式的愤愤,反而让人提不起太多的警惕,倒是现在这个表情淡淡的样子,更让人恐惧。 那神色过于平静了,是一种平静到过头的漠然。 让人看着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凉意。 那天的马场上,他就是以这样冷静的神情、干脆利落地抹了马脖子。 卢皎月没见过那一幕,但此刻还是思绪微滞、失手扯断了手上的木牌挂绳。 与木牌相连的那本书也被带着从书架上坠下,周行训抬手稳稳地接住,他把那本落下的书原封不动地塞回去,眼底却不由露出点懊恼:他好像吓到阿嫦了。 再抬头时,他表情已经恢复了以往,神情中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朕的意思是,如果你在郑家受了委屈就同我说,我给你讨公道!” 卢皎月:“……” 我谢谢你啊。 “陛下说笑了。”卢皎月缓过点神来,长长吐出刚才滞住的那口气,才缓声组织着语言,“妾幼丧父母,承蒙姨母照拂,才被接入府中。郑公亲善,未因此心有芥蒂,待我亦如自家晚辈般,族内姊妹兄弟皆怜惜我身世凄苦、平日颇多照顾……妾在郑家过得很好!” 她特别加重语气、强调了最后那句话。 她真的挺好的!特别好!! 只要周行训不搞幺蛾子,就一切完美! “这样啊。”周行训应了一声,但是看过来的表情还是很困惑,“但阿嫦好像都没怎么和朕提过郑家人?” 卢皎月微怔。 她确实没提。 这倒是纯粹的认知上的差异了。 在现代社会“关系户”令人深恶痛绝,但是在这个尚且以人情维系的宗族社会中,满朝上下甚至找不到一个“没有关系”的人,而后族外戚在封建王朝中占据的政治地位甚至可以单独分篇来讲。可对现代人来说,这都是需要打成“封建余孽”的裙带关系,卢皎月完全都没想过。 在这次周行训问之前,卢皎月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也没有人提醒她。 卢氏不来找她倒是很正常,对方当年对一个孤女那样不管不顾,估计这会儿觉得不被记恨就是万幸,哪里还敢再以后族自居?倒是郑家这里……以这会儿的看法来看,她对郑氏不管不顾,实在有点不知恩义的嫌疑。 卢皎月眉头微微蹙起,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还不待继续想下去,思索就被周行训打断了。 没得到回答的周行训自顾自地接了句,“是朕以前都没问。” 然后就紧接着看过来,问:“阿嫦在郑家有什么喜欢的?看得上的?觉得亲近的人?” 三个问题,把卢皎月脸色问得一个比一个僵。 偏偏他本人还毫无自觉:“阿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卢皎月:“……?” 还问她“怎么了”?!你要不问问自己、这是什么昏君三连?!! 她实在没忍住,稍微刺了句,“陛下昔年在军中时,也是这般任人唯亲的吗?” 却不料,得到一声非常肯定的,“昂(四声)!” 周行训甚至连半刻犹豫都没有。 卢皎月:??? 周行训显得比她更困惑,“兵权这种东西,当然要放在关系亲近又够信任的人手上啊。” 他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话语内容也极具说服力,卢皎月差点被他带跑偏了。 回神才发现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 她试图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白点,“妾并非意指此事,只是陛下以亲疏用人,若是放任无能之人统帅一军、岂非会招来祸患?” 周行训:“怎么会?那些满肚子夸夸其谈的金漆泥人我才看不上呢!而且真有不行早就……” 周行训说到这里突然卡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眼卢皎月的神色。 卢皎月本来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被周行训这么一停再一看,立刻意识到他原本后面接着的是什么了。 ——‘死了’。 战场是再残酷不过的筛选机器:胜者生、败者死。优胜劣汰的选择性在其中发挥到了极致,失败的人没有再来第二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