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柳柒问道:“那他留了吗?” 赵律白摇头:“并未。” 柳柒道:“云时卿恨我都来不及,怎会对我有意思?” 赵律白懊恼地向他道:“当年之事全怨我,如果我能赶在师旦之前救下他,你们之间也不必走到这种地步。” 柳柒笑道:“殿下说哪里话,若非殿下从旁协助,师旦也救不了他。” 赵律白叹息:“至少不会让你二人反目成仇。” 柳柒眸光翕动,复又笑道:“我和他不过是春闱大考结识的朋友罢了,何来反目成仇一说?” 赵律白见他面色不佳,当即揭过此事:“罢了罢了,不谈他了。明天我们就要和回元人交战,戈壁不甚太平,你今晚赴宴后就留在城中驿馆内吧,我会留几个人护卫你周全。” 柳柒道:“臣——” “你若还叫我一声殿下,便听我的,安安心心留在庆州城内即可,”赵律白不容置疑地截断他的话,“待战事平息后,我们一块儿回京。” 此番来到庆州,昭元帝只准了柳柒五天时间,五日之期一到便要启程回京,否则当以抗旨之罪论处。 柳柒没把这事儿告诉给赵律白,他只好应道:“遵命。” 傍晚,赵律白携几位副将和军师以及丞相大人前往庆州城赴宴。 庆州地域虽广,却格外贫瘠,四周黄沙弥漫,百姓每岁耕种之作物也较为单一,多以耐寒耐旱的粟、麦为主。 柳柒与众人一道骑马进城,穿过闹市来到了欧阳建的府邸。 甫一下马,欧阳建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王爷和柳相肯纡尊降贵莅临寒舍,实乃下官几世修来的福气!” 赵律白笑道:“欧阳大人太过客气了。” 欧阳建立刻引客入府:“下官便不啰嗦了,烦请各位移步中堂用饭。” 欧阳府气派敞亮,九曲回廊、雕花涂浆,花木繁茂、水环山旋,足以与好些京官的府邸相提并论。 天色渐尽,游廊里的灯盏已然全部点亮,柳柒行走其间,偶尔瞥一眼这座由民脂民膏堆砌而成的府宅,正沉思时,左手手心竟蓦地泛起一阵酥麻痒意。 他惊诧地侧首,对上了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欧阳建携赵律白走在前方,卫敛、张仁、左甯以及另外几名先锋官则在后方谈天侃地,唯他二人衣袂交错并肩而行。 云时卿旁若无人地挠他手心,笑向他道:“下官鲜少见大人穿道袍,当真是气宇轩昂,风骨俱佳。” 柳柒面无表情地挪开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的孽种日渐长大,我肚子快藏不住了。” 云时卿下意识去瞧他的腹部,塞北夜风呼啸地拂过他的衣袍,行走间隐约可窥其形态。 再过几日,这个胎儿便有五个月大了。 听大夫说,五个月的胎儿意识初生,可闻声,辩喜怒。 柳柒不喜他,他定能感知到。 云时卿敛了笑,缓缓将视线挪向游廊外。 不多时,众人来到中堂,黄梨木圆桌上早已备满了山珍佳肴,一只雕花的窄口琉璃壶内盛满了紫色的液体,隐约可闻见几分葡萄与酒的气息。 欧阳建笑道:“没甚好物招待,还望王爷和诸位大人见谅。” 赵律白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欧阳大人好大的手笔啊。” 欧阳建道:“下官掏空积蓄才换来这么一壶葡萄酒,让王爷见笑了。” 赵律白含笑落座,柳柒紧随其后,余下众人也相继入席。 欧阳建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庆州物产稀薄,没甚好物招待列位,下官谨以薄酒相待,预祝明日之战大捷!” 赵律白举杯道:“强将在侧,定能凯旋。” 张仁立马起身,朗声道:“诛宵小,守太平!” 余者纷纷失笑,席间气氛竟异常地和谐。 正这时,欧阳建拍了拍脑门,对身后的侍婢道:“少爷何在?客人均以入座,他为何还不过来?” 侍婢道:“奴这就去请少爷过来。” 少顷,景禾疾步而来,向众人揖礼道:“草民来迟,还望王爷及各位大人海涵。” 张仁忙道:“既如此,景公子便自罚一杯!” 景禾微笑着接过侍婢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张仁又道,“来来来,景公子快入座罢。” 整张桌子唯有云时卿身旁还空有一座,景禾迟疑几息后走将过去,在他身旁落座。 席上众人早就听闻欧阳建的这位义子与柳丞相气度相似,一双凤目更是传神,今日得见果真如此,不免多看了几眼。 至于欧阳建为何要将他安排上桌,还刻意安排在云时卿身侧,其用意昭然若揭。 人齐后,欧阳建便举杯邀引,云时卿瞥了柳柒一眼,见他毫不犹豫地饮尽了葡萄酒,心下一骇,连酒液倾洒出来也浑然不知。 欧阳建见状,忙对景禾道:“阿禾,还不替云大人擦拭干净。” 景禾道:“是。” 说罢取来一方巾子正欲擦拭,却见云时卿挪开手臂,含笑说道:“不劳烦景公子了。” 柳柒古井无波地吃下一块甑糕,待侍婢替他续满酒后,复又饮尽。 欧阳建又对景禾道:“如今为父做东,你便是少东家,还不替云大人斟酒?” 不待景禾动作,云时卿便道:“欧阳大人,今日在坐的各位都比我官阶高,你只紧着我一个人,是否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