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什么毛病？”

    用了罗铭送的特效药后，乔琳的情况好了很多，一天能醒上一个小时，但神智却并不清醒，只能勉强灌上几口粥又昏睡过去。阿煜早细细给她全身的伤口清创包扎，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她一直佩戴着那枚嵌着微型摄像头的耳钉，否则他们要是晚到哪怕一小会儿……

    夜色渐渐深了，阿煜替乔琳铺好床，把被角掖的严严实实，一回头，只见赵瑟半倚在乔琳房间的门框上，眼神发愣，神情恍然。

    “她要睡了，咱们走吧。”

    赵瑟如梦方醒，眼神躲避似的一闪，“你也先睡，我再陪她一会儿。”

    阿煜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走了，赵瑟这才拖进去一把椅子，坐在乔琳床前。

    自从出事以来，一直是阿煜寸步不离的照顾乔琳，反倒是赵瑟一直忙于审讯安迪斯，未真正来细看过她。她睡得很沉，呼吸却微弱绵长，赵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睡梦，这是半陷入昏迷的那种病态的沉睡，他见过很多人，他曾经的战友们，一个个受了重伤躺在架子床上就这么睡着，最终都没有醒来。

    “你快醒来吧，阿煜很担心你。我也……”赵瑟伸出一根手指，将乔琳额前的一缕碎发用指腹捻了捻，缓缓拨弄到一边。

    刚将她抱回基地的时候，她整张脸上都是血污，脸颊肿的老高，根本辨别不出原本小狐狸一样尖尖下巴的秀美样子，这会儿倒是好了很多，脸上的血肿已经消散了大半，只是两个紧闭眼皮子肌肤最为娇嫩，仍布满青紫色的瘀血。

    赵瑟小时候极为顽皮，就算他确实皮糙rou厚，但有的时候玩闹的过火，也头破血流疼的龇牙咧嘴，每到这时候，母亲就会温柔的在他受伤的地方轻轻吹气，呼呼，痛痛飞，她经常边吹气这么念叨，小赵瑟一面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受伤了还要mama安慰真的很丢人，一面又暗自觉得颇为受用。

    儿时的场景赵瑟很少回忆起来，可不知怎的，偏偏想起了这一段。

    月光如此静谧，透过窗格，像母亲的手一样轻抚在乔琳的脸上，赵瑟无声地俯下身子，近距离细看乔琳瘀血的眼皮，她一定很痛吧。

    我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好安静，似乎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赵瑟僵持了几秒，一颗心砰砰乱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嘴唇轻轻凑了过去。

    *

    乔琳是第三天中午才真正清醒的，她双眼一片茫然无措，思维仍停留在那个恐怖的山洞里，阿煜安慰了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救回基地，终于安全了。

    “……我知道你们不会丢下我的，不会想我哥那样……”乔琳气若游丝，阿煜听了，心如刀绞，勉强勾起一丝笑意，轻声鼓励她，“别多想，好好休息，等你好起来了，我还带你去锡克郡玩。”

    赵瑟眉头难以察觉的皱起，什么也没说。乔琳强撑起上半身，定定看着他，那眼神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要把他的样子给记在心里似的，“赵瑟，谢谢你。”

    “没什么谢的，”赵瑟一声冷笑，“要不是你自己非要去打靶，哪来这么多烂事。”

    “色色，”阿煜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出去吧，乔琳要休息了。”

    赵瑟冷哼一声，转头便走。乔琳脸色瞬间笼上一层灰白。

    *

    “你特么什么毛病？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行么？”

    阿煜看乔琳睡着了，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关上门，疾步冲到庭院中，赵瑟正叼着一根草无所事事，见他这样阿煜就火大，冲出去厉声质问。

    “我不会说话？！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早跟你说了，不该让她跟着我们，这不，就一天降煞星，自从遇到她，咱们有过好事吗？三天两头被追杀……赶紧把她送走，咱们两个走哪儿都方便。”

    “……所以你还是讨厌她？”阿煜神色复杂。

    “废话！”赵瑟“呸”一声把那根草吐到地上，“老子最烦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色色，”阿煜稍顿，似乎是犹豫到底该不该说，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

    “……我看到了，我看到你偷偷亲她。”

    片刻。

    “色色，”阿煜缓缓拍了拍赵瑟僵直到近乎石化的肩膀，“喜欢谁……这也没什么错，但是感情，并不是你这样表达的，你这样一说话就喷她一脸屎，只会把她推的更远……”

    赵瑟终于收敛起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认真地凝视阿煜的双眼，“阿煜，一个错误既然已经发生，就应该及时止损，绝不能一错再错。”

    “怎么能是错误呢，这……”

    “你见过我的样子吗？”

    阿煜有一瞬间的茫然，“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原本的样子，刨去这些钛合金，这些仿生肌肤，这些金属丝连接的神经回路，我的原本的样子。”

    阿煜哑然，他突然明白了赵瑟指的是什么——

    “你没见过对吧？我见过，”赵瑟表情狰狞，语速逐渐加快，“我见过，我全身被炸烂无意识的躺在床上猪一样哀嚎的视频，我没有任何意识，全身烧成焦炭，疼的扭来扭去，又没有四肢，就像一条臭水沟里钻的蛆，什么自尊，什么人格，都特么统统没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根本不指望别人能接受！因为我自己都不能接受那个原本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