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篇

    华丽的镰刀裹挟浓郁的死气一照面劈下，带起呼啸的大风。整个议事厅瞬间被狂风扫荡，桌椅纷纷被掀翻在地，七零八落地掉落在四周。

    一个金色的屏障瞬间凝结抵御住这奋力一击，随后球形的屏障化为漩涡型的巨大风刃，风刃快速回旋，产生的力量与镰刀相撞迸发出大量火花。

    两边相持，双方都加大输出力量。

    火花愈发绚丽，照映出两人坚毅的面孔。魔王艳丽的红眸中闪烁着激烈的战意，身上时隐时现的魔纹显得愈发诡谲。圣子清俊温和的面孔也难得的显现出一丝狠厉。

    四周的墙壁率先承受不住炸开，一条条裂缝在如同蜘蛛网一样，雪白的墙壁上蔓延，迅速爬满整面墙。

    头上的横梁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啦”声，从中间断裂。头上的穹顶开始摇摇欲坠，一块大石头从天坠落，两人身影瞬间分开，

    漫天的灰尘中，圣姿轻巧的落在议事厅的一角，雪白的长袍被拖拽在地，他不满的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正视着对方，即使魔王的身影并没有显现出来。

    他揶揄地说道：“布莱克的军队就驻扎在这里，你想把他引过来吗？”

    迪尔德丽皱眉，她知道对方是想息事宁人，毕竟魔王偷渡边境潜入王国镇守的将士难追其咎，边境的法师也很可能被革职，即使在魔王看来圣子是一个难以理喻的神经病，但不得不说，他的确对于平民存有爱护之心，在这一点上，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圣殿倒是把他教育的很好。

    但是他的语气未免也太欠揍了点。

    迪尔德丽冷笑一声，说道：“   你何必总是用他来威胁我？”

    圣子轻笑，湖水般清澈的眼眸荡漾出波纹，如同清风拂过波光凌凌，他眨了眨眼睛说道：“软肋这种东西一旦发现哪有不狠狠踩几脚的道理。”

    迪尔德丽握着武器的手紧了紧，却又强行将怒火压在心底，她此行只为解决神明的问题而来，并不想横生枝节，说到底在世界倾覆之际，所有种族都是一体。

    圣子定定的看着那个被阴影笼罩的身影，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正所谓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他笃定魔王不会因愤怒而丧失理智，虽然魔族天性易怒易躁，但魔王作为一代君主，拥有极强的是非观，在大事上绝不会被个人情感所左右，做事情永远会先评断这件事的结果导向，布莱克这件事情上魔王永远是弊大于利。

    虽然拿捏住了她的软肋，但这个软肋真是令人不爽呢。

    迪尔德丽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光风霁月的身影，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入到漆黑的影子中，再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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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茵城里的情况其实很差。

    魔王到来的第二天，也是精灵军队压境的第16天。遥远的皇宫中还没有传来任何指令，许多人猜测恐怕已经放弃他们了。

    除去圣殿骑士团自带的粮草，莱茵城内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

    议事厅里仍然吵吵嚷嚷，以莱茵城内的贵族为首，强烈谴责了国王的不作为行为，并对空降兵圣子一席持不满态度，认为他们剥夺了自己的话语权，抢走了大将的职位。

    但在问及城内粮草问题时沉默不言。

    被围困的第17天，城内开始出现饥荒，巡逻的士兵发现有人饿死在家中。

    会议上圣子提出将城主府的粮食发放一部分给平民，遭到贵族强烈反对，并纷纷表示自家也没有余粮。

    被围困的第18天，城内出现大批强盗小偷，被抓后发现他们只是抢食物，而且都是未犯过罪的良民。在经过一番教育批评后无罪释放，但之后仍会再次偷盗食物。

    圣子下令在贵族家中强制收缴粮食以供军用，同时在教堂设立救济所，每日中午免费发放两片面包。

    被围困的第19日，城内贵族集体罢工，会议室里只有圣子一人。

    猫头鹰带来圣殿的消息，主教让他迅速返回，一年一度的盛典在即，作为光明神在大陆上的投影他必须出现在席座上。

    十天前他写给领近城主的求援信还未回复。

    现在，莱茵城已经成为一座孤城。

    他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阴暗逼仄的空间显得格外压抑，潮湿冷寂的小房子里没有一丝阳光，他突然绝望而悲戚地笑了，笑得越大声，如同疯魔般仰天狂笑，最后笑出了眼泪。

    没有人在乎这座城市。贵族不在乎，因为他们不会饿死，即使战俘也会被赎回；邻近的城主不在乎，因为这里不是他的领土，或生或死与他无关；国王不在乎，因为他还有很多土地，多一片少一块又何妨；教廷不在乎，因为这不过是个没有多少传教士的边境小城，教义无法传播的蛮荒之地。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类最大的无知就是在同胞被戮时沉默。

    天边传来沉重的轰鸣声，精灵的法术仍在不断攻击着城池上方的保护罩，为了维持屏障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想，就这样吧，让它完蛋吧，反正也没人在乎，就算救了又怎么样呢，国王不会赏赐反而会忌惮圣殿的实力，平民就算感恩戴德但也只会认为这是神明的恩赐，自己还会因为没能赶上盛典而被罚禁闭。

    他闭上了眼，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天清晨。

    浩浩荡荡的精灵军队在莱茵城外集结，浓重的黑云压得极低，让人透不过气来。

    精灵王端坐在高大的巨鹿上，金色的盔甲反映出冷厉的光影。军队已经整顿完毕，只等他一声令下，再次发起攻击。

    但就在这时，城门开了。

    身披白袍的圣子逆光站在那里，天上的朝霞给他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金边。

    他俯身说：“尊敬的精灵王，如果您愿意放过这些无辜的城民，兰斯洛特公国愿主动将莱茵城赠予您，作为死去精灵的补偿，我们还将另外赔偿两座银矿给您。”

    他想，果然还是做不到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同胞去死，独自一人离开城池，选择和那些贵族一样蒙上双眼，无视同类被杀的惨状。

    国王或许会恼怒他拱手让出了城池，但他知道这里已经保不住了，还不如主动出让，圣殿会或许惩罚他将两座银矿随手送出，那又怎么样，毕竟那是他个人财产，至少他做到了问心无愧。

    精灵王却不答应，他风餐露宿围困这么多天，可不是就为了这点东西的，这座城池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两座银矿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生命无价，你这是在侮辱我死去的臣民。”他居高临下的坐在巨鹿上，颇为冷淡的说。

    圣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解决，还好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击掌，面前就出现了一条由火炭铺成的长路。火焰明亮，灼浪逼人。他将附有炼金术的法袍缓缓褪下，砰的一声突然跪在炭火上，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膝盖，发出滋滋的声音。周围人猛吸一口气，被他这种自虐的手法镇住了。

    他面色苍白但仍镇定自若，遥遥望向对面的精灵王，说道，“精灵族人受到非人的折磨，我愿以身替之，希望以此赎罪。”

    精灵王的眼神幽若深潭，沉默不语。

    圣子默然地匍匐在地，一步步向前膝行。他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身躯，大颗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面孔缓缓流下，整个身体在不自然的颤抖，行走间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嘎吱的声响。

    他紧紧的咬紧牙关，用所有的意志去对抗身体的本能。明明痛得快要惨叫出声来，却又狠狠的压抑住。

    额头上的汗水流了满脸，苦涩的汗水流入他口中，他却没有没有一丝力气抬起手臂擦拭。

    身下传来烧焦的糊味，火焰在噼啪噼啪的燃烧，眼睛被熏出眼泪四周一片模糊，他只能恍惚瞧见那白色的高大角鹿。

    精灵王沉默的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肆虐的火焰在他周围燃烧，他却仍不卑不亢的挺直上身，即使是跪着，也未见任何卑微姿态，倒真如圣典中那被世人烧死的光明神半身，高贵出尘却又悲悯众生。

    他知道圣子是在用以退为进的方法逼他，但自己却不得不跳进这个明晃晃的陷阱，不得不说圣子实在是太会把控人心了。

    他摆出这番赎罪的姿态顺利地将精灵族置于舆论的制高点，明明是人类先作恶精灵只是讨回公道，但圣子的举措却让世人怪罪精灵为什么不接受对方如此诚恳的道歉。

    其次，自焚的行为直接导致军心不稳，有些温柔细腻的女性精灵脸上出现隐隐不忍的表情，态度已经开始发生些许改变了，心中的天平已经微微有所倾斜。

    最后，如果真的放任他这样烧下去，会对他的生平造成污点，历代精灵王都是有传记的，如果他真的让一位圣子生生烧死或残疾，无论这件事是为何发展成现在的状态，其他种族对精灵的善良品德都会有所质疑，而他自己今日的行为也会被人诟病。

    精灵王终于抬了抬手，燃烧的炭火突然熄灭。他什么也没说，转身骑着角鹿缓缓离去。

    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也随之离开。

    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树林尽头。

    城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只见城墙厚的百姓掩面而泣，与亲人们拥抱，庆幸这次死里逃生。

    守城的士兵迅速将圣子扶起，高级法师立刻圣子团团围住，治愈的法术像不要钱一样砸向他。各种各样的人询问他的身体现状。

    魔王立在高耸的塔顶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不得不说，圣子的确有几分担当。至少她自己做不到以身献祭，为了区区一城平民就忍痛自残，她之前还以为圣子不过是假仁假义，天天念叨着宽宥待人，也只是为了传播教义忽悠平民，谁曾想他竟真是一位悲悯众生的圣父。

    但他们单独相处时圣子那鬼畜病娇的行为又是怎么回事，那可不是一位光明磊落的教父所为。

    魔王感叹后就准备离开，于是联系尤利西斯，她向天边吹声响亮的口哨，等了半天却毫无回应不由有些焦急，只得打开魔导器联系他。

    “你跑哪去了？”她忍住烦躁的心情问道

    那边杂音不断，尤利西斯似乎把它带在了脖子上，能听到他错乱的呼吸声

    “我被布莱克带兵缠住了！”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