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喻璟晃晃酸梅汤，听不到情动的声音，只能感受到自己快被烤熟的声音。已然盛夏，暴雨前闷热闷热的天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这种天气最是难熬，就算言溯在身侧不紧不慢地给喻璟扇着薄扇也无济于事。

    到了每天请脉的时间，小翠领着许逸走进来，两颊通红，眼神时不时瞟向某位许大人。喻璟知道小姑娘心思，有意打趣她：“许太医，先快给我们小翠看看，脸这么红，怕不是中了暑气。”

    小翠脸更红了，一副被我说穿了心事的样子：“陛下，我我我没事……就是天热，对，天热刚刚跑过来热的。”语毕，便捂着脸快步走了。

    许逸看着那个龙椅上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像只狡猾的小狐狸。自己初进宫时，她便也是这样，机灵中透着一股坏劲，却也坏的可爱。不是偷了自己药箱里的黄连扔在哪个大臣茶杯里，就是把泻药洒进夫子饭菜里。大概就是一次次替她闯的祸开始的吧。

    从那时便想，想让她永远有那样天真无虑的笑。

    许逸冰冰凉凉的手指隔着丝帕，仿佛一个活体冰箱，让喻璟找到了生的希望。

    “陛下脉象虚浮，像是……体内有虚火。”许逸蹙紧了眉：“夏日炎热，暑气旺盛，我开副方子望陛下好好调养几天。”

    许太医开的方子和他本人无差，虽说见效快无后遗症，但也苦的人心肝脾肺肾都颤。

    喻璟一听，忙说：“许太医你过来一点。”

    许逸没有多想，上前一步，被喻璟抱了个满怀。柔软青涩的身躯贴上来，饶是许逸天生体质阴冷，心头也难免涌起一阵燥意。

    喻璟满意地喟叹一声：“许太医！我发誓就抱一下！你就不用给我开药了，你比千金难买的良药还管用。”旁边言溯见此，默默垂了眼，低头退了出去。

    “陛下。”许逸也没有挣扎，就静静站在那里，脸上一副人畜无害任人宰割的模样，他开口道：“多抱几下也可以。”

    “……只是，陛下也应明白，抱了臣，臣也就是陛下的人了。”

    “嗯。我明白。”喻璟这两天被前朝老臣催了个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天天以泪洗面，说什么为了国家基业一定要让她早日纳娶皇夫传承皇家血脉，她也早有这个想法，今天也是试探一下他。她身边男人统共也就这么几个，虽然个个都卓尔不群……其实喻璟第一个想到的是沈墨白，虽说这人长的实在是她理想型，但她觉得这人性子冷硬，满肚子心机，时不时还霸道总裁附体，实在不是自己好掌控的主。她对治理天下不感兴趣，但她觉得既然自己是锦朝的女帝，最次也理应不让这盛朝在自己手里覆灭。

    同样，女帝选皇夫跟皇帝选妃是一个道理，生儿育女传承血脉是一方面，拉拢人心，控制朝局平衡也同等重要，甚至远超于传承一事。许逸父母双亡，许家在朝并无做官势力，况且他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温润性子，据喻璟多年来观看的宫斗剧经验来看，成为第一个皇夫理应是最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某许姓芳心纵火犯是长的真的帅啊，别的宫里暂且不论，就自己宫里的小宫女们都一个个被他迷的神魂颠倒。尤其是小翠，放在现代活脱脱一个头号迷妹。就算是曾经的自己……也不会想要拒绝这样的男子吧。

    “所以许逸……”喻璟抬起埋在许逸胸前的头，许逸看到里面仿佛有星光闪烁：“你愿意做我的皇夫吗？”

    语毕，喻璟自己先感到从耳后蔓延至脸上火烧火燎，这好像比表白更甚，这算是主动求婚？从古至今，这好像不应该是身为一个女孩子该做的。

    许逸愣了片刻，没想到小姑娘就这么坦然干脆说了出来。似乎……她和从前一样，没有变，也没有忘。

    “臣自当是愿意的。”

    喻璟走下龙椅正色看他：“我没有拿出皇帝身份强迫你，你也可以拒绝我。”

    许逸笑笑，将喻璟散落下来的一缕青丝挽在她耳后，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冰凉如玉的手指轻拂过喻璟再怎么也掩饰不了的guntang的耳垂。

    俯身，在她耳边轻叹：“陛下还不明白，臣自是心甘情愿。”

    许逸看着小姑娘瞪大的眼，嘴角勾起，：“陛下放心，只要我在锦国一天，我定会一直珍重你的。”

    “好。”喻璟也学着许逸，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呵气：“朕准了。”

    很少笑的清贵太医，笑起来也是这般夺人心魄。

    倒是不负这盛夏的梅子汤，喻璟这样想到。

    室外，狂风大作。

    沈府上空黑云簇聚。

    “不知沈大人是怎样想的。”言溯呷了口茶水淡淡开口。

    “你执意回她身边，就为了给我递消息吗？”一道闪电猛然劈下，沈墨白半垂了眼眸，半明半灭间言溯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当然，明日陛下便会颁发圣旨。臣只是好心提前告与你，免得大人明早上朝失态。”

    “我从未把许逸放在眼里，她的皇夫只会是我。”沈墨白抬眼望向言溯，半晌，倒笑出了声：“当然，还是得感谢言公公的好心。”

    “不必了，微臣告辞。”

    “我希望你明白，你还能在她身边，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如此，我便多谢沈大人恩典了。”

    言溯走出沈府大门，空气里已然弥漫潮湿气味，他抬头望向天空，不由得自嘲笑笑，看起来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