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其他小说 - 差错【骨科兄妹H】在线阅读 - 【21】兄妹

【21】兄妹

    

【21】兄妹



    隔壁学校的公众号事件到了期末考试周还在不断发酵,或许是面对考试大家压力过大,吃瓜性质高昂,连曾桥去食堂回来的路上,都能听到有人激情高昂地八卦。有点愈演愈烈的节奏。

    一向毫不关心校园新闻的曾桥也向舍友小慧问些进展,吉深深有些讶异:你怎么也开始吃瓜了?

    曾桥笑笑没回答,下意识敛了发尾挡了挡脖侧的淤青。事情发酵牵出昌程是她担心的,明知道不可能,但她也害怕狗屎运降临,有人把目光转向她。其实一动手她就后悔了,不是对方下手重,而是她隐约好像看到旁边有人举起手机。

    无论是昌程还是自己,他们都不是能被直接剖开放在大众目光下审视的人。但曾桥忍不住自己,谩骂昌程的字句,又像从心底对自己而来。长久的恐惧畏缩,瞬时和愤怒席卷她。

    曾桥庆幸吉深深没追问她反常八卦的原因,女王伸了个懒腰,边翻着书边说:互联网有记忆,但互联网上的人没有。

    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多么耸人听闻的事件,引人落泪的纠结情感,捶胸愤怒的反复诘问,很快会淹没在不断刷新底线的庞冗信息当中。

    考试周过得快,仿佛起笔落笔两个动作,逼着所有人在一周内秒变记忆大师的考试全部结束。如吉深深所说,随着暑假到来,关于隔壁学校的讨论热度逐渐被放假的喜悦所淡化,只剩一丝涟漪微微颤动。曾桥暗自舒气。

    曾桥,暑假有什么计划吗?吉深深问她。

    我?在家宅着吧。几天前孟昭萍打来电话,以曾桥的暑假为契机叫兄妹两人回家住一段时间。过年时柯元迟在柯家待到了初四才回来住,当时孟昭萍气得不轻,暗骂了柯纪永好些天。

    嗯这么热的天,确实宅在家里比较好。对了,假期里我们无线电社团会有次团建,他们上次见过你以后对你特别感兴趣,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一玩?

    想起昌程也是社团成员之一,曾桥犹豫着,我不确定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如果确定好了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再决定可以吗?

    好啊。时间过得真快,好像开学没多久就放假了。

    是啊,时间确实前进得太快。

    暑假过后,就要大四,曾桥没有考研或者其他升学计划,专注于找实习工作。也许因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历,投了的大多都没回应,有了回应的,综合考量了下又犹豫不决。她被卡在一段不上不下的人生阶段中,回首过去没有收获,展望未来不知道该做什么适合做什么,依着别人的经验想要模模糊糊过河又很迷茫。

    和昌程绝交以后,曾桥再也没有交心朋友,攒了一肚子的想法疑问,不知道能和谁说。柯元迟呢,她又不想去问他。说来好笑,曾桥面对他时,总有些抑制不住地自我否定,她的哥哥太过优秀,和过得吊儿郎当的她一点都不一样。这种情绪平常掩盖得滴水不漏,但总在某一点被戳到泄气后,全部跑出来。

    比如现在。

    所以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孟昭萍把菜上的水甩一甩,放在案板切着。

    嗯就那样吧。

    那样是哪样?

    曾桥隐了声,努力削着土豆。

    你啊,悠悠达达的,每天也不着急。我看你能晃到什么时候去。孟昭萍恨铁不成钢,我有时候真的想狠狠戳戳你的脑袋,都是我生的,怎么和你哥脑袋构造就这么不一样。

    曾桥狠力划了两下土豆,烦躁出声:我也有在找啊。

    成天就在那里玩手机,找什么找说你两句,脾气就上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除了我,谁爱管你的那堆破事,找什么男朋友,找什么工作,也只有我关心你。孟昭萍十分不满,倒是你,平常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在外面上学野了疯了,你哥还知道每周

    曾桥深吸一口气,我暑假不是回来了吗?每天都住在家里了啊。

    我不叫你回来你能回来?你说说你这么大个儿人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柠芝那孩子上回见了,真不错,柯纪远在看人这上面倒是比柯纪永好太多了。你住在你哥那里,太不方便了,哪有meimei一直耗在哥哥家的,女朋友心里多不舒服啊。再等开学就搬回来算了,不过别指望住在家里,成天在家,真的有够我受的,你爸一个加上你一个,烦都烦死

    还要再切哪个?曾桥生硬地问。

    孟昭萍看她一眼,语气讽刺:大小姐,别切了休着去吧。瞧瞧,看这脸色不知道还以为我生了个债主。

    两年前,柯元迟说服了所有的大人,让曾桥和他住在一起。曾桥知道,所有人里孟昭萍大约是最开心的一个。自己的儿子难以捉摸,乖巧听话孝顺地难以置信,好是真的好,坏也是真的坏,因为他的父母有两对。孟昭萍对柯纪永的敌意太过明显,她十分害怕自己已经成年独立的儿子真被别人抢了去,完完全全变成柯家人,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曾桥去同住,她是第一个答应的,搬家前特意偷偷嘱咐曾桥:有什么都告诉mama。

    搞什么,又不是什么谍战片,要真的觉得不爽,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家儿子送人?而眼下,为了自己的儿子,倒又嫌她碍事。

    曾桥面无表情地出了厨房,一抬头,是刚回来的曾祥年,给我倒杯水!热死了!

    倒满了水递过去,曾祥年不顾形象地瘫坐在沙发,吹着风扇,扇着蒲扇大声说:孟昭萍,你弟弟刚才给你打电话了哦,你怎么没接着?

    啊?孟昭萍从厨房出来。

    曾祥年又说了一遍,他问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孟昭萍拿了一旁的老花镜,划拉起手机,真是心急,这是着急来的事情吗?

    电话接通,舅舅孟昭霆很着急,语速很快,曾桥敏锐地从过大的音量里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柯元迟柯纪永学校。孟昭萍不疾不徐地应着,安抚着,别担心,娇娇没问题的,这不是早说好的事情嘛。

    什么事情?曾桥问正在大口吞水的爸爸。

    娇娇中考没考好,找你大伯帮个忙。孟昭萍挂断电话,回了一句。

    你让哥哥去说的?曾桥简直不可置信。

    孟昭萍有瞬间的尴尬,但很快理直气壮,帮你舅舅的忙,就是帮我们,都是亲戚,怎么不行了。

    mama,你知道这样会让哥哥多为难吗?

    有什么为难?他也是柯纪永的儿子啊。一句话的事情。

    曾桥因孟昭萍理所当然的语气变得怫郁,或者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太多了,她没法数得清。

    是啊,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他也是柯纪永的儿子了,平时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用得上的时候,柯纪永就是贵人,用不上的时候,他就是抢了你的儿子的恶人,你把对他们家的厌恶摆的一清二楚,谁不知道啊。而你根本没想过,柯元迟夹在两对父母之间是什么感受!

    孟昭萍的脸扭曲了,她的声音高了很多,尖锐溢着怒气:你今天怎么回事,哪里来那么多怨气!你以为长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有你这么跟mama说话的吗?大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多嘴!

    窗外的蝉声吵得人心烦,曾桥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在微微跳动,她的理智正在快速消失,对,我是没办法多嘴。你从来不站在我们的立场考虑也不是一两天了,谁让你是我mama呢?我小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在大街上当众说我小脑发育不全,眼睛长屁股上。我和昌程为了一个玩具吵架,你直接把我的玩具都送给他不说,还当着他的面直接揍我。柯元迟回来了以后你又是怎么说的,要是只有元迟一个孩子就太好了,你简直就是给我们添乱的榆木疙瘩一个就是没有哥哥开窍我以为你对柯元迟起码是真心的,没想到对他也是那样,你叫他回来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怕你们老了,我一定会跑,没人给你们养老是不是?所以一开始你们生我干嘛?直接打掉

    响亮的一耳光阻挡了曾桥不断蹦出的字句,快速而又沉重,嗡的一声,世界沉静了几秒。很长的一段空白,像是耳鸣,之后蝉声又跳跃进来,显得异常地嘈杂。

    曾祥年收了手,厉声喝道:不准这么跟你妈说话!

    曾桥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觉得一切异常好笑。总是沉默着逞能着要在她这里找到自尊的爸爸,这一次又是以这种方式稳住了他在这个家里的平衡。

    然后,她真的笑出声。

    午后的阳光太晒,曾桥漫无目的走在街头,不过一会儿,头顶都变得烫热。她跑出来得急,没带手机,口袋里只有揉皱的口香糖包装纸。

    本来想去快餐店纳凉,但身边若有若无的打量使她坐立不安,等去了卫生间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脸颊红肿,嘴角干裂带着血丝,发丝凌乱,眼睛通红,任谁看到这幅模样都要脑补一段狗血故事。没坐一会儿,曾桥终于向自尊心投降,离开冷气充足的空间,重新踏入蒸腾炎热的室外。

    这算是离家出走吗?如果算的话,应该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还是春天向夏天过渡的时节,没这么热,带着点寒气。起因是曾桥月考没考好,孟昭萍看到卷子就是一顿数落,刚好柯元迟放学回家,话头转向他,孟昭萍拿两人对比,把曾桥说得一无是处,字句难听,话里带刺。在还算陌生的柯元迟面前,她又羞又恼,回嘴几句,孟昭萍更来了脾气,抬起的手还没落下,被柯元迟挡住。摔门而出时,孟昭萍依然在骂骂咧咧。

    她没地方可去,就在外面瞎晃,一眨眼天就黑了。饥饿面前,悲伤怨愤不值一提,她晃晃悠悠到了小区附近的餐馆,柯元迟居然站在门口。

    他们默默无言一起吃了饭,小店里的灯光散在柯元迟的眉间,有种无法描述的柔软,过分的清晰,过分的明亮。

    走出餐馆,夹着丁香气息的春风裹住她。

    回家吧。柯元迟冲她伸出手。

    曾桥很努力地抑制住想要回握的冲动,为什么?你明明可以不用管我。

    因为他的笑容在路灯下有点模糊,因为我是你的哥哥。

    会不会失望?

    什么?

    你自己的亲生母亲,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我不信你刚知道她的存在的时候,没对她有过一些幻想。我要是你,绝对不会回来。

    你要是我也许真的不会回来吧。

    那你干嘛回来。

    对啊,为什么呢?柯元迟停一下,收回手,好了。我们回家吧。

    柯元迟,她的哥哥,也许在那个富有的家里过得并不顺心。

    他们兄妹,无论留下的还是送走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看着他的背影,曾桥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