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0009.漫長第一天的結束

    離開瞭望塔的工房之後，李少鋒和楊千帆並肩走在夜晚的街道。

    時間是晚上十點多，早已超過學校住宿生的門禁時間，商家也都在進行關門準備，導致附近幾乎看不到身穿校服的同學身影。

    車燈拉出閃爍視覺的線條，在冬夜的低溫中呼嘯而過。

    走了好一段距離之後，李少鋒遲疑地問：「那個，不好意思，我現在打算回租的套房，請問妳」

    「正好同路。」楊千帆淡然說。

    碰了軟釘子的李少鋒不再追問，默默地繼續踏出腳步。

    十多分鐘後，李少鋒已經走到自家租屋公寓門口了，等待片刻確定身旁的楊千帆沒有下一步反應，忍不住遲疑地說：「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呃明天學校見？」

    「這裡就是你租的套房嗎？」楊千帆抬頭注視著建築物，問道。

    「嗯，七樓。」李少鋒回答。

    「外觀看起來整棟建築物都是出租用的套房和雅房？」楊千帆追問。

    「只有套房，畢竟主要租給社會人士。」李少鋒看著楊千帆極為認真地注視大門、外牆和鐵窗，補充說：「雖然這裡的戒備沒有工房那麼森嚴，不過也有一定水準。大門和電梯都要刷門卡，攝影機數量也不少，每一間的鎖更是都在新住戶入住時重新換過。房東也住在一樓，如果看到不認識的人就會出聲詢問。」

    「那麼可以幫我開大門嗎？」楊千帆突然說。

    疑惑歸疑惑，李少鋒還是取出門卡放在感應器前面嗶了一下，伸手拉開大門。

    「謝謝，請稍微在這裡等一下。」楊千帆說完就逕自踏入公寓。

    被留在外面的李少鋒疑惑地等待片刻，隨即看見楊千帆再度踏出大門，忍不住問：「妳是去偵查公寓裡面有沒有其他隊伍的人嗎？有什麼特殊方法看得出來嗎？」

    「我去找房東簽了合約，租下你隔壁的房間，從明天開始就是鄰居了。」楊千帆平靜地說：「這麼一來就可以充分利用時間了。」

    「啥？」李少鋒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這句話所代表的意思，半張著嘴，片刻才不悅地說：「搞什麼啊，就算妳有錢到可以買下高中對面的整排公寓，這種胡亂撒錢的行為還是令人難以苟同。」

    「這是最有效率的做法。」楊千帆說。

    「還可以順便監視我吧？」李少鋒忍不住出言諷刺。

    「剛才一路上，你並沒有刻意隱瞞戴在右手的戒指。」楊千帆忽然風馬牛不相及地開口說：「不如說你隨時都把右手暴露在外，甚至有好幾次彷彿在展示戒指似的將右手放到頸側位置，或是撥弄瀏海。」

    這個時候，李少鋒才遲來地理解楊千帆想要表達的意思，冷汗頓時滑過後背。

    克蘇魯遊戲的玩家並不是只有瞭望塔的成員而已，如同將中一商圈劃為地盤的教團「紫網」一樣，這座城市還有無數位玩家，而且沒有證據顯示他們會如同瞭望塔的成員那樣對自己以禮相待，而是極有可能直接出手攻擊，又或者擄人回去強行參加那遊戲，畢竟再怎麼說一枚戒指還是價值一億台幣。

    「再者，這間租出公寓緊鄰著Agape工房的地盤，如果你被他們的成員襲擊了，有辦法全身而退嗎？憑著光是爬上腳踏車棚的遮雨棚和爬個幾層樓就氣喘吁吁的體力？」楊千帆淡淡逼問。

    唔！說得真不留情面！李少鋒雖然一瞬間感到不悅，然而也無法反駁這些事實，半是汗顏地低聲說：「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但是有必要租在隔壁嗎？這裡距離學校也才十多分鐘的路程而已，我自己小心點就行了。」

    「這是最有效率的方式。」楊千帆向前踏了一步，將李少鋒逼到牆邊，再度開口：「我不曉得你在想什麼，畢竟今天也是我們兩人的初次見面，然而現在的你是瞭望塔的隊員之一，身為你的師父，我會用盡一切手段讓你擁有在克蘇魯遊戲當中不至於喪命的能力，希望可以理解這點。」

    無法繼續反駁的李少鋒震懾於楊千帆的氣勢，半晌才生硬地點頭說：「我知道了。」

    ?

    依照習慣的李少鋒在回到租屋處就先去沖澡，簡單清洗過後換上短褲短袖的居家服，坐在客廳沙發，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長氣。

    「總覺得事情發展遠遠超出想像，昨天的自己絕對不會相信一枚戒指會衍生出這麼多事情吧。」李少鋒往後靠著沙發椅背，將右手高舉過頭，湊著日光燈凝視著無名指的晶藍色戒指。

    隨著角度微微改變，戒指表面也流轉出璀璨的七彩光輝。

    李少鋒一時之間看得著迷，保持著高舉右手的姿勢沒有動作，同時暗自思考著今天所發生的事情。

    雖然光是列舉出重要事項而已就開始感到疲倦，李少鋒還是極力克制住內心的煩躁情緒，從第三堂下課去找楊千帆的時間點開始，依序思考起每一個懷節，檢視每一句對話內容，揣測著瞭望塔成員們的真義與用意。對於處於極端情報弱勢的自己而言，這是少數的自保手段。

    「不幸中的大幸應該是瞭望塔的成員都是好人吧，即使嘴巴很毒的燕子學姊也只是罵罵，沒真的動手考慮到最惡劣的情況，暴露自己戴著玩家戒指的瞬間就被綁走的可能性也是有的，畢竟每支隊伍大概都有幾十億、幾百億的資金，也有政府、軍隊和各種地下組織的諸多門路，讓自己憑空失蹤絕對不是難事。」

    李少鋒因為自己推倒出來的結論而感到一陣惡寒。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會發生用著類似奴隸的方式強迫我替隊伍賺錢，不過如果玩家身分暴露，有可能把家人親戚當成人質進行威脅不對，這件事情會牽扯到天文數字的金額，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吧。」

    逐漸感到躁動不安的李少鋒站起身子，繞著沙發開始在客廳踱步。

    「雖然說現在的條件是替瞭望塔賺到等同於一枚戒指的金額就放我自由，不過之後的情況才是重點吧。正式加入瞭望塔就可以得到他們的庇護，作為隊伍的一員繼續參加遊戲，取得可以轉賣到黑市的各種物品和道具，賺取高額金錢，否則就得自行去找新的隊伍。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考慮到自己沒有乾脆剁掉手指的決心，作為克蘇魯遊戲玩家的身分遲早會被發現，還是需要找一個隊伍作為靠山。李少鋒這麼下定決心，卻也明瞭短期的目標是先在瞭望塔學習關於克蘇魯遊戲的各種基礎知識，如果連這點都辦不到，後續也無從談起。

    緊接著，門鈴響起。

    李少鋒暗自疑惑有誰會在這個時間點按門鈴，不過很快就浮現一個人選。

    低聲嘟囔著「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吧，都快要十一點了」，李少鋒推開大門的瞬間，隨即看見換穿成居家服的楊千帆站在門口。

    她讓及膝長髮自然披散在身後，只有一縷落單的順著胸前的優美弧度垂落，居家服是一件正面用毛筆字體寫著「奶茶無糖就乾脆別喝了」的白色寬鬆T恤，長度正好到大腿，因此無法分辨是否有穿短褲。雖然一瞬間覺得這個品味未免太過糟糕了，不過連同楊千帆清麗脫俗的美貌一起看的話卻又不禁覺得或許是某種現今流行的風格。

    將視線從清麗脫俗的臉蛋移動到被高挺胸部撐得歪曲的T恤字樣，李少鋒趁機偷偷瞥了一眼大腿處，下意識地覺得她沒穿短褲，最多就只穿內褲而已，接著急忙端正詢問：「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你要睡了嗎？」楊千帆劈頭就是反問。

    「倒是還沒啦請問有什麼事情嗎？」李少鋒再度詢問。

    「我現在擔任你的師父職位，有義務盡早告知所有關於克蘇魯遊戲的常識與知識。」楊千帆理所當然地說：「所以我就過來了。」

    「我明白但是既然你們沒有趕著讓我在三天、五天內就去參加遊戲，應該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解釋吧，有必要挑當天深夜嗎？尤其今天已經接收到普通人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的大量情報，腦容量早就超過極限了，就算聽了也記不住吧。」李少鋒苦笑著問。

    「反正你也沒有要睡覺，不是嗎？」楊千帆再度反問。

    不睡覺也有很多其他事情可以做吧，像是今天發下來的作業之類的。李少鋒瞥了一眼拿回家之後都還沒打開的書包，兩相權衡之下還是默默地側身讓出空間說：「請進吧。」

    第一次讓家人以外的人進入租屋處，而且對象是連外校都聽聞過名字的校花美少女，要說不緊張自然是騙人的。李少鋒隨即想起中午在音樂教室見到的赤裸胸部，頓時不禁期待起等會兒是否會發生其他的桃色事件。

    楊千帆環顧室內一圈，沒有做出任何評論，表情也沒有出現變化，逕自走到單人用的沙發坐下。

    李少鋒隨即坐到旁邊的三人用沙發，瞄了一眼她的白皙大腿，接著才想起來應該端茶給客人，趕忙起身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話雖如此，這間從來沒有他人來訪的套房也沒有特別準備招待用的飲品，裡面只有每個月初直接買一箱回來放的特價礦泉水、一罐葡萄汽水和一瓶前幾天看到是新產品買來不過喝一口就扔著的辣椒奶茶。

    「楊千帆，妳要礦泉水還是碳酸飲料。」李少鋒扭頭問。

    「以後暫且不論，這半年內的時間請稱呼我為師父。」楊千帆正色說。

    居然在這種時候強調上下關係嗎？李少鋒一楞，不過還是立刻順著氣氛重新問了一次：「師父，請問妳要礦泉水還是碳酸飲料？」

    「水就可以了，謝謝。」楊千帆說。

    原來只要稱呼改就行了，不必連妳都改成您啊。李少鋒默默地拿出兩瓶礦泉水，放到桌面說：「抱歉，沒有茶點還是我去開包洋芋片？」

    「這樣就可以了。」楊千帆微微點頭致謝，端正神色開口：「剛才我思考過了，考慮到避免重蹈方才回家途中的覆轍，某些基礎知識還是最好在今天告訴你。」

    「如果不會久到熬夜是沒問題啦诶，等等，我姑且確認一下，明天我們還是會去學校上課吧？」李少鋒問。

    「當然，學業與克蘇魯遊戲，兩方都要兼顧。」楊千帆說。

    「但是今天有人半強硬地讓我翹掉下午的課耶。」李少鋒遲疑反問。

    「你在那個時候也無心上課，不如妥善利用時間把該講的事情都講完，也好盡早收心。之後除非發生突發情況，否則都得好好上課，這點也是瞭望塔的活動方針。」楊千帆說。

    居然用意這麼深遠嗎？李少鋒一瞬間不曉得楊千帆的回答是真心話還是揶揄，慢了一拍，錯過了回話時機。

    「那麼進入正題吧。少鋒，請輕微轉動戒指。」楊千帆吩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