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叁
欢情薄·叁
赫连锋是坐飞机回的梁城,直至回府,耳朵还在嗡嗡直响。 除了耳鸣,耳畔还回荡着敏嫣说的那句,或许有一天我会忘记溥炎,但赫连锋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她说这话时,神情坚定无比,像是教堂里虔诚的基督徒。 不爱他是她每日要做的祷告。 赫连锋不明白,为什么不管他对她如何掏心掏肺,她都能够丝毫不感动。简直是一块千年寒冰,自己捂得越紧,她只会融得越快。 夜已极深,卧房只留了盏珐琅彩壁灯,橙黄光亮,轻柔照耀。 赫连锋手夹一支外国烟,斜靠在大鹅绒沙发,墙壁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只见他黑眸微垂,沉默不语,宛如艺术馆里冷冰冰的雕塑。 跟随他回府的陈沧,可不管赫连锋在想什么,早已耐不住地询问,大少准备如何处置四少六少? 他们利用赫连震的电报,将赫连铳与赫连钺,诱骗回梁城,再将他们分开囚禁。陈沧一直想动手解决他们两兄弟,却得不到赫连锋首肯。 赫连锋听到这个问题,眉心紧皱,狠狠地抽了口香烟,英俊的脸庞,陷进团团白雾。 陈沧眼见赫连锋不表态,自然焦急万分,他们已被关在梁城有些时日,大少是准备就这样一直关下去吗? 赫连锋知道陈沧意思,是想让他下令杀了赫连铳与赫连钺。 他往桌几的玻璃烟缸轻弹几下烟灰,厉声道,我不会杀他们。 这次大少接受总理任命,与奉军停战。那些人说话就已够难听,什么蜀中无大将,王平堪大任。什么要是六少在,准打到奉军老巢去了 陈沧还在絮絮叨叨,赫连锋却无动于衷,他们爱怎么说,都随他们便。 赫连锋心知,自己只是暂代赫连震五省联军总司令的位置,永军中就有诸多将领不服。遑论还有一批已知晓赫连震离世的老部下,更是天天嚷吵,要调查铁路遇袭事件。 因此只有把赫连铳与赫连钺双双解决完,方能高枕无忧,不必担心永军哗变。 大少切不可妇人之仁。老司令的丧讯迟早要对外布告,这件事定要有所了结。陈沧继续好言相劝,未免夜长梦多,大少还需尽快拿个主意。 赫连锋起身,沉步走到落地窗前。 他抬眸凝望窗外,那棵高大挺拔的茱萸树。迫近初秋,树梢的圆果子,沉甸甸,红殷殷,累累成簇,喜庆而又热闹。 他又忆起小时过重阳节,大夫人给他吃晶莹剔透的菊花糕,教他念王摩诘的那首,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赫连锋深深叹口气,茫茫天地间,万类各有亲。他又怎么可以对自己亲兄弟下手? 陈沧见赫连锋依旧缄默,欲要再劝,却被他摆手拒绝。 月华如水,赫连锋默默吸尽手中香烟,走出卧房,想要看望敏嫣。 谁料,他刚走出屋外,便觉脖子一紧,反应过来时,太阳xue已被顶上冰冷冷的枪口。 赫连锋唇角微抽,能有这般能耐,越过众多侍卫,身手如此敏捷,不用想也知是他六弟赫连钺。 赫连钺左手紧锢赫连锋脖颈,右手的勃朗宁手枪,直抵他太阳xue,随时能将其爆头。 他拖着赫连锋一面往大门口撤离,一面沉着道,我要见父帅。 他死了。赫连锋凝视周围拔枪欲射的侍卫,简直怒火中烧,真是一群废物。 赫连钺诧异,旋即反应过来,你干的? 赫连锋不回,只是开口道,你大概还不知棠枝今日也到了梁城。 他故意将棠枝两字咬得极慢极重,想借此分散赫连钺的注意力。 棠枝 果然,赫连钺听到这两字,大脑瞬间变得恍惚空白,握枪的右手明显僵住。 赫连锋敏锐察觉出赫连钺异样,趁他不备,一个反手将他猛地推开,夺过手枪,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砰一声,子弹击中他的左肩,黑魆魆的一个窟窿,汩汩涌出赤血。 滚热鲜血如小泉般流落地上,浓烈血腥味充溢在四周。 赫连钺的墨绿戎装被血流濡湿一片又一片,他整个人跄踉往后,直退了好几步。 周遭围堵的侍卫,赶紧一拥而上,将负伤的赫连钺摁倒在地。 赫连锋举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拿枪在他左肩,用力猛戳,热血从伤口迸溅到他指间。 他黑眸不悦瞪向赫连钺,字字句句,冷声威胁,再他妈敢惹事,下次这一枪,老子就直接打在你女人身上。 本被侍卫按得死死的赫连钺,一听赫连锋要伤害棠枝,顿时青筋直冒,横起双眼,攥起拳头,就要向赫连锋扑去。 赫连锋望着弟弟百般挣扎的模样,心里不禁感慨,他们兄弟的死xue还真都是女人。 他扭头将手枪,朝一旁的侍从官狠狠砸去,扬声大吼,死人啊?还不他妈的找军医来。 赫连锋又当即召来赫连府的指挥使,愠怒下达命令,今日当值守卫,全拉出去毙了。 目睹全程的陈沧,瞄准时机,适时上前劝,大少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你有心留两个弟弟一命,然而他们想的却是如何取你性命。这要再多来几次,保不齐走漏风声,永军那些老部下,不闹起来才怪! 赫连锋接过侍从递来的湿帕子,抹掉手上温热血迹,虽未说话,但眸中狠厉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