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君肆
又逢君·肆
棠枝醒来时,呛鼻的消毒水味窜涌鼻尖,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圆脸的看护小姐捧着病历,微笑问,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 棠枝满脸茫然,手抚额头,我这是在医院? 是啊。看护小姐一面给她量体温,一面嘱咐道,你刚服了退热冰,可能会有一点点头晕,还需要多多的休息。 棠枝大脑放空,难道自己在大街上晕倒了?可是她把跟着自己的保镖都赶回了桐洲。那又是谁送她来的医院? 嗯,体温正常了。看护小姐对着橙黄的光线,看了眼水银计,又朝棠枝笑道,那个男人是你丈夫吗?他对你真的很好呢,医院缺药,这退烧冰还是他特地跑了好几家西药店才买到的。 棠枝刚想张嘴问是谁,便看到赫连钺拎着一搪瓷保温饭盒,出现在病房门口。 看护小姐又问了棠枝几个问题,便轻步离开病房。经过赫连钺身侧时,不由感叹,这个男人真是仪表堂堂,气质出尘。如若不是个瘸子,应该可以去电影公司应征当明星。 棠枝望着赫连钺,脸颊晕红,小声问,是你送我来的医院? 赫连钺将米粥从饭盒取出,低沉的嗓音透着冰冷,任谁晕倒在大街,我都会送他去医院。 当时他正在码头卸货,小八儿风风火火跑来告诉他,说枝枝jiejie晕倒在大街。他还以为,她又联合小八儿骗他,结果居然是真的,差点没把他急疯。 赫连钺生自己气,如若放在从前,他早就第一时间觉察到她的不适,又怎会任由她病至昏倒。 棠枝眼瞧赫连钺阴沉沉的脸庞,她也不伸手接过那碗热腾腾米粥,只是气鼓鼓揶揄,从前倒没发现,你居然那么乐于助人。 赫连钺被她呛得俊脸一红,黑眉微微皱起,直接将米粥递到她面前,吃饭吧,要冷了。 赫连钺,我没有力气,你喂我。棠枝眨眨眼睛,可怜巴巴地说。 诶,就算知道她是在诳自己,赫连钺还是听话地舀起一勺薄粥,吹得温热,伴着香香脆脆的rou松,小心翼翼喂进她嘴中。 棠枝垂着脑壳,乖乖地喝粥,一口接一口,时不时舔舔唇角,夸赫连钺熬得米粥好喝。 这是买的。赫连钺没什么好气地道。 棠枝用手捂住半张小脸,窘迫得不行,难得拍他一次马屁,居然拍到马腿上了。 男人薄唇不由浮起淡笑,她要是以前也这般乖巧就好了。他还记得他求了她一晚上,她都没有喝的姜汁撞奶。 病房的玻璃窗子半开,海蓝色窗帘,被风吹得高高低低,楼下晚香玉的气味,若有似无地往上飘散。 待棠枝喝完最后一口米粥,赫连钺便将帕子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擦嘴。 赫连钺,我没有力气,你替我擦。棠枝眨眨眼睛,故技重施地说。 赫连钺垂在身侧的双手瞬间握紧,过了半晌,他才叹口气,拿起帕子替她温柔地擦拭。 棠枝整个人不安分地往赫连钺身边凑去,伸长手臂环住他的腰,嘴巴则在男人胸前蹭来蹭去,赫连钺,我要用这个擦。 赫连钺站在那,被怀里女人蹭得浑身血液沸腾,呼吸愈加粗重。他简直恨不得将她压在床上,没命地折腾。 棠枝,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了?赫连钺将她拉开,盯着她眼睛,厉声道,我们已经不是夫妻关系了,上次在码头,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你要是觉得需要,我可以现在给你写封休书 话还未说完,棠枝便伸长胳膊去打他,泪珠子如断线珍珠般扬落,赫连钺,你居然要休了我。我做错什么了,你要休我?你个大混蛋 赫连钺怔愣,好像她确实没犯什么错,只是他不能耽误拖累她一辈子。 棠枝哭泣得愈加猛烈,肩膀颤抖,嘴里含含糊糊,不知在念叨什么。 赫连钺心一软,他摸摸棠枝的小脑瓜顶,棠枝,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如果我战死,你成了寡妇,大可不必为我守贞,只要你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好。现在你就当我死了吧,离开我,去寻找你真正的幸福。这世上这么大,你总会遇到让你再次心动的人。 我不要棠枝抱着赫连钺哀哀哭泣,赫连钺,你就是我的幸福,我还要去哪里找?我要缠着你一辈子,你休想把我抛弃。你就算写了休书,我也不认。 赫连钺低眸,又揉揉她发,说不清是乞求,还是无奈,棠枝,我有我的骄傲。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我和你在一起。在我眼里,你应当配一个好儿郎,能够保护你,守护你,与你厮守一生。我不再是从前的赫连六少,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棠枝抹干眼泪,抬起脸庞,神情坚定,赫连钺,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去找赫连锋,我要和他同归于尽。谁让他把你折磨成这样,还害得你不要我了。 你敢!赫连钺一把将她推开,愤怒瞪着她。 近年来,赫连锋南征北讨,又与长江三督之首云鸿致的女儿联姻。永云两军联手围攻奉军,硬是将奉军的傀儡总理从台上赶了下去。赫连锋现今地位,早已扶摇直上,他在南北各军系中,亦是力拔头筹的存在。 棠枝说要与赫连锋同归于尽,这不是痴人说梦么。她还未近身,便会被赫连锋的卫队乱枪射死。 他这么多年,宁愿在外苟延残喘,都不去找昔日旧部,为的就是保护她。赫连钺知道,但凡他这边有一丝风吹草动,赫连锋便会派人将棠枝抓走。 赫连钺凝望怀中的小女人,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衣领,压低声道,棠枝,我真的怕了你。 棠枝激动地身子向后仰,欢天喜地问,那你是不赶我走了? 赫连钺没回答,只是将她脑袋摁回自己怀中,用力抱紧她,生怕她会突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