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未来
36 未来
宋遇宁的父母被合葬在城郊的公墓里,言淼的外婆则是按照本人遗愿葬进了乡下老家的墓地,言淼的爷爷同样葬在老家,扫墓得先后去三个地方。 外公和奶奶上了年纪不愿折腾,也就姐弟俩跟着父母去祭拜。大年初一的墓园并没多少人,偶尔遇到几个也全都和他们一样戴着口罩,戒备着外界的一切,看上去反倒显得更冷清了。 每一次站到舅舅舅妈墓前,言淼眼前都会浮现出当年宋遇宁哭喊着扑到墓碑上叫爸爸mama别丢下他的情景,而每一次的回忆,也总会让她对他的心疼又多出几分。 只是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 平时她心疼的,是那个在她眼中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是她的弟弟,可如今站在她身旁的,是一个与她发生过亲密关系的成年男人。 他们不再是姐弟,也不再有从前那种单纯的亲情,她心里很清楚,事情绝不可能像宋遇宁说的那样简单,如果墓里的人真的知道发生的一切,只怕也是很难谅解他们的。 而且就算逝去的人能看开,那么活着的人呢?抛开不必去在意的陌生人,光是她和宋遇宁最在乎的三个,她的父母,她的外公,就不可能接受这种事。 羞愧,惶恐,自责,迷茫……所有情绪都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在整个墓园阴沉沉的氛围下被拔到了极致。 离开墓园后依旧是言文彬开车,宋悦坐副驾,姐弟俩在后排。 言淼一路都没说话,宋悦以为她困了,还让宋遇宁取下毯子给她盖上,她顺势闭上眼逼自己入睡,可眼前浮现的还是昨晚姐弟俩赤身交缠的画面。 毯子被人从左边拉了一下,她以为是宋遇宁想和她共用,谁知很快就有一只手钻进毯子里,悄无声息地覆在她腿上。 她整个人都是一僵,正想着他怎么能如此过分,敢在爸妈眼皮底下做那种荒唐的事,结果搭在另一只腿上的手已被他摸索着握进掌心,然后他便再没有其它动静。 ——他只是知道她心神不宁,通过这样的方式安慰她而已,根本就没有其它龌龊的心思,反而是她自己满脑子黄色废料。 言淼懊恼地想要缩回手,宋遇宁却紧紧握住不放,她睁开眼瞪他,他也正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拇指却在她掌心轻轻刮了一下。 言淼懂他的意思,他是在警告她动作别太大,免得前面的两人起疑。 心虚地瞥了眼前排的父母,言淼不再动,宋遇宁也稍微松了力道,只用拇指勾住她手腕,食指在她掌心继续描摹着。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言淼全身都似过了无数道电流,但她没再挣扎,因为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正在她掌心写字。 这样的游戏很多年前姐弟俩就经常玩,那时他年龄小,识字不多,言淼便在他掌心和背上写字来考他。 而她怕痒,每次他要在她身上写时她总是躲着,他就一个劲往她身上扑,到最后字没写成,反而变成了他给她挠痒痒,逼得她眼泪都笑出来才肯罢休。 这一次,他在她掌心写了两个字:别怕。 就像他昨晚说的,所有事情他和她一起承受;也像他今早说的,只有他们能给彼此幸福,他们在一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言淼不知道该说他天真,还是说他执着,可再次抬眸对上他的眼神,她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一种让人心安的东西。 和二叔一家一起去扫墓,结束后一群人便也在二叔家吃晚饭。 堂妹的两个孩子很调皮,闹起来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一会儿抢着看电视,一会儿又为零食打起来,吃着吃着小的那个还拉起了肚子,堂妹又要给他换尿片洗澡,跟着两个孩子忙前忙后,根本没有半点休息的时间。 堂弟的老婆即将生产,因为怀的双胞胎,肚子异常大,整个人一举一动也都特别费劲。 都说女人为母则刚,宋悦也说很多事等言淼生了孩子自然就能理解,就愿意去做了,可此刻看着两个女人辛苦的样子,言淼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从前她的确想过结婚生子,但随着年纪渐长,人的观念也在不断变化,如今她真的很难想象自己为人母会是什么样。 她甚至可以肯定,这样的生活根本不是她想要的,至少不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吃过晚饭,言淼和宋遇宁带着两个孩子在旁边的广场上玩耍,听着一群小孩的嬉闹哭喊声,宋遇宁突然说:“你不喜欢孩子。” 很肯定的语气,没有半点疑问。 言淼点头。他们从没认真谈过这个话题,但她知道宋遇宁一直都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他笑了笑:“所以我放心多了。” 言淼抬眸看他,他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我们俩不能有孩子,如果你喜欢小孩,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料到他已经想这么远,还说得如此正经,言淼猝不及防地红了脸,退开一步瞪他:“你才多大就想这些事了?” “怎么就不能想了?非想不可,每天都在想。”他又迈出一步靠近她,“事关咱俩的未来。” 未来…… 言淼定定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想告诉他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但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她开不了口。 这个话题他们今天已经聊过,而他也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宋遇宁。 “姐。”趁着夜幕降下,他悄悄握了握她的手,“我们不用生孩子,不用结婚,只要互相陪伴就好了,这些不也是你想要的吗?我们可以努力说服姑爹姑妈,让他们允许我和你以后都不结婚,这样就不必担心他们接受不了我们的关系了,在别人眼里,我们可以一直是姐弟。婚姻,孩子,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的未来,就只有你,只能有你。” 孩子们的欢笑声响彻夜空,寒风吹开了言淼的大衣,她紧紧攥着衣领,沉默许久才问:“什么时候开始,你就这样想过了?” “不知道。”宋遇宁自嘲地笑笑,“应该是很久以前吧。” 只是那时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表露,只当一切是自己的白日梦。就连他自己也从来不敢想象,真的会有对她亲口说出来的一天,或许,他才真该感谢那位给他们测姻缘的大师。 想到这,他又忽地笑了笑:“当初那段录音我还留着,大师说,我们会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么? 看着远处深蓝的夜空,言淼似乎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 那些从前不敢想的,关于她不想要的婚姻、孩子,她不想要的生活,那些一直像茧一样困在她心底的东西,如今好像突然之间就找到了某种突破口。